班烨的眼皮生生跳了几下,笑凝固住,呆了许久,最后无奈笑了。
“以后,咱们好好的,我是说,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
“一家三口。”
庭烟颓然低头,苦笑不止。
小腹的坠痛越发明显,手心和额头一层层出虚汗,救不得了。当时十三寒伤了身子,饶是如今已经入夏,她仍手脚发凉,晚上须得点暖炉,盖厚被子。
当时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屡屡腹痛,即便没有班烨那掌,迟早也是个掉。现在这个,饶是胡媚娘费劲心思帮她保胎,大约也只能保到这个月。
留不住,全都留不住……
“你怎么了?”
班烨察觉到女孩面色有异,忙问。
他有些后悔,怎么又像先前那样欺负她,可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暴戾刻薄,怎就拿剑挑破她的衣裳,羞辱她。许是喝酒,醉了吧。
“我没事。”
庭烟挥开男人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哎!”
班烨心里担忧,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算了,全都留给时间,以后全都会好。
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唐林,勾唇浅笑,一个窝心脚踹去,直将少年踹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口吐鲜血。
“林儿,孤这辈子最痛恨什么?”
唐林艰难地用胳膊撑着自己起来,重新跪好,他擦去口边的血,眉头痛苦地皱起,颤声道:
“您,您最痛恨背叛。”
“孤云寄和公子询起兵,你为何不在孤云寄来王城的那日,随他一起走了?”
班烨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林,眼里七分痛恨愤怒,三分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孤多年来将你带在身边,教你读书、城府心术和朝政,你竟如此不长进。如今孤已查出你就是前太子卫虹,你觉得,孤会念着旧情放过你么?”
“您不会。”
唐林波澜不惊地回答。
他给班烨跪着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直面班烨,微笑道:“多年来,小臣在您面前从来不曾抬头。”
“你怕孤?”班烨凤眸微眯。
“是。”
唐林直接承认:“小臣听大哥哥说过,当年,您被梁帝收为义子,他亲自教您读书识字,谋国之术。这些年,您教养小臣,小臣尊您爱您,可因国仇家恨也怨恨您,故而束手就擒,侍奉您。不敢抬头,一则怕您生疑,二则敬您。”
班烨冷哼了声,坐到庭烟身侧,端起盏苦茶,抿了口,淡漠道:
“你那同母异父的兄长,倒是个人物。”
班烨皱眉,似在细思往事:“孤当年在梁帝身边时,便知道他极宠信一个叫纪勋的道士。已经有十几年了吧,谁都没见过纪勋真面目,孤也只晓得他奉了梁帝的密旨,假托云游寻访仙山,到处搜寻属羊的及笄少女,焚烧骨肉,锻炼仙丹。朝中权臣和地方大吏私下结交纪勋,在梁国已经成了公开地秘密。只是本座竟没料到,纪勋就是孤云寄,他在豫州等地勾结地方官,大行冤狱,贪污两税,筹得赵氏巨万家财和粮草,趁着孤分裂燕国之机,招兵买马,后又从王城盗走卫蛟尸体,作为礼物献给公子询,与公子询结盟,打着你卫虹的旗号率兵攻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孤当日利用红豆布局,没想到,孤云寄也算计了孤。
不错,是个枭雄,若他在此,孤定要与他痛饮三百杯。”
“是。”
唐林颔首微笑:“师父您窃国,大哥哥则谋国。自古官商多勾结,大哥哥以纪勋地身份,命豫州地方官不仅给赵家盐铁垄断之权,还将万顷良田逐年给了赵家。多年过去,赵家被养成了豫州首富,为我们挣了不少复国的钱财。可赵淮安也不是傻子,也猜到纪勋和孤云寄其实是一个人,他知道赵家迟早会被宰杀,便不再坐以待毙,私下里理出赵家账册副本,也就是大哥哥与朝廷地方官贪墨的铁证。
去岁,死里逃生的赵煜拿着账册副本要给家族翻案,他不清楚这宗文字狱里的水有多深,硬着头皮去京城告御状。这小子阴损,不相信任何人,饶是大哥哥安排公孙宜接近他,他也没将账册副本的下落说出一个字。
赵煜去了一趟京城,亦品摸到赵氏案不简单,似乎朝廷里有极臣插手。他便异想天开,想要换魂续命。本来直接杀了赵煜便好,可大哥哥担心赵煜一死,账册副本就会被人暗中送上朝廷,那时燕国朝局稳定,公子询也未分裂出去,若梁帝依照账册彻查赵氏案,我们多年来积攒的银钱、粮草还有人脉,将功亏一篑,所以,大哥哥让公孙宜将赵煜带到燕国,先稳住这小子,套出账册下落。没想到……”
“没想到,庭烟竟会出现在赵煜面前,并且还知道了账册下落。”
班烨冷笑数声,嘲讽道:
“当日孤不愿听见她在地窖的凄惨叫声,便让你在外头守着。”
说到这儿,班烨愤怒不已,重重地扇了唐林一耳光:“她,她是你亲妹妹啊,你怎能如此铁石心肠,眼睁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