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烨轻抿了下唇:“你说。”
“他……”
庭烟斜眼看向泪流满面的唐林,冷笑道:“我讨厌他,这个人若是再说我是他妹妹,就杀了他。”
“好。”
夜凉如水。
燕国王城处北地,一年到头都能听见风声。
春夏的风卷着尘土和花粉,呛人口鼻;
秋冬的如同刀剑,伤人至深。
殿外狂风肆虐,卷动檐下的青铜风铃。
铃声如同鬼哭,哭这良辰美景奈何天。
殿里在前半夜搬进来好些个暖炉,门窗缝儿被塞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风都钻不进来。
庭烟躺在柔软的褥子上,半死不活。
她又小产了,又。
班烨没有让胡媚娘碰她,也没有把她挪到旁边的偏殿,只是让宫人们抬进来毛毡、褥子和被子等物,平铺在王座跟前。又宣进来曾为王上瞧病的太医来,忙乱了好久,总算把她这条小命从阎王殿里勾了回来。
这会儿,大殿里又空空荡荡的,说话都有回声。
瞧瞧吧,胡媚娘死皮赖脸地环抱着双膝,蜷缩在大殿的阴暗角落里,呆呆地掉泪,不过才几个时辰,这女人怎就老了这么多,往日胜雪的肌肤此时又干又黄,左脸被烫的红肿,哎,即便好了后,脸上也留下黑乎乎的疤。
她一生最珍视容貌,呵,毁了。
而唐林呢?
失神地跪着,痴痴地看着自己手掌心的一条银铃,不知在想什么。
庭烟冷笑不已。
这场棋局里,没有赢家,全都输了。
班烨,会救她吗?
大概不会吧,这个男人太自私。
瞧瞧吧,班烨这会儿坐在王座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喝吐后就接着喝。
他看着好平静啊,还像往常那样,将烛台拉近,用朱笔批阅奏疏。随后,他轻抚着案桌上摆放的金印和虎符,忽然笑了,很开心地笑了。
笑着笑着,他拿起面铜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阴沉下脸,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庭烟白了眼男人。
多熟悉的画面,当初的她,就这样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到后来,红豆就出来了……
“烟烟,还疼么?”
班烨放下镜子,冷不丁地问了句。
“疼。”
庭烟实话实说。
“我想和你说说话。”
班烨将镜子放下,踉跄着从王座起来,慢慢地挪到庭烟跟前,坐到褥子边上。
他替女孩将被子掖好,轻抚着她的柔发,笑问道:“唐林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庭烟默然,她这辈子最不想听的,就是唐林二字。
有时候她觉得,班烨都强过唐林。
那个人,就像阴沟里的臭虫,阴损又恶心。
班烨轻轻拍着被子,像哄孩子那样:“他说咱们练了心经,最后的结局不是疯,就是死。他还说,我能帮你化解掉心经。到时候,我就立马……”
班烨凄然一笑,俯身,凑近女孩,轻声问道:“你想不想我救你?”
“你会么?”庭烟反问。
班烨嘿然一笑,没说话。
“所以,何必问呢。”
庭烟闭眼,不想看见这男人。
练了心经,那就是个毒,一辈子都甩不掉了,除非同样练过心经的人化解,否则,那就等着疯,等着死。
“大伴问你个问题。”
班烨轻吻了下女孩的额头,柔声问:“如果我先你一步疯掉,你愿不愿意照顾我?”
“愿意。”
庭烟狞笑:“我会每天打你出气,直到我也疯了。”
“哈哈哈。”
班烨大笑,轻拧了下庭烟的鼻梁。
“商量下,能不能下手轻点,别打脸。”
庭烟哽咽不已。
明白了,他果然不愿救她。
哪怕留给自己的清明时间不多了,他也不愿浪费,还要贪恋权势。
“下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
庭烟刚说完话,就听外面忽然响起激烈的砍杀声。
她扭头看去,窗子外火光错错,不断有铠甲摩擦之声响起,似乎御前的侍卫们源源不断地赶来,守卫大殿和他们的新王。
究竟是谁杀来了?难道是卫氏宗亲?亦或是前朝旧臣?
正在此时,只听咚地一声,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随着寒风进来个身量极高的汉子,他穿着铠甲,头上绑着护额,手里提着长剑,飞眉入鬓,威风凛凛,正是魏春山!
第63章 、红妆冷 ...
寒风将雨丝吹进来, 打在铜鼎上,发出嘶嘶的轻微响声。
庭烟惧冷, 忙将被子裹紧了些。她微眯住眼, 想要看清来人。
来的这个大胡子是谁啊,好生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