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习惯,但她总是忘。
小时候只有淋雨生病了才能接到父母一个慰问的电话,那会她就开始喜欢上了淋雨,后来上高中遇到了晗月,是晗月教会了她撑伞。
不过她忘性大,总是忘,晗月又惯着她,所以每次有雨,她都会准备两把伞。
晗月走了后,她又开始淋雨了。
天气灰蒙蒙的,乌云挤压着天空,雨丝悄无声息飘落着,空气中像是弥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虞洛把一束包装精致的向日葵缓缓放至墓碑前,伸手轻轻擦拭掉照片上的雨珠和灰尘。
“晗月,我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女孩停在最美好的十八岁,明艳张扬的长相,扎着高高的马尾,漂亮到惹眼。
虞洛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赵晗月是她唯一的朋友。
虞家是新晋豪门,是虞清荣一手打拼出来的,现在钱财不缺的代价就是她有一个非常不幸的童年。
虞清荣和林若挽从她出生起开始打拼事业,所以在她的成长记忆中,几乎没有多少关于她们的影子。
小一些时候是外婆照顾她,后来外婆去世,她就经常是这个亲戚家借住几天,那个亲戚家再待几天,像个居无定所的流浪儿。
在舅舅家待过时间最长,舅舅是自家人,疼她,但毕竟有自己的家庭,也是两头为难。
她不止一次隔墙听到舅妈偷偷抱怨。
要不是爸妈每月要给一笔抚养费,估计她不会少挨骂。
她就像个皮球被推来推去,从小便自卑又敏感。
知道父母是为了给自己更好的生活,但虞洛真的没办法不怪她们。
所以她现在很别扭,宁愿不花家里一分钱,也不太愿意和他们亲近。
可能是因为相对于金银不缺的生活,她更喜欢简单温馨的陪伴。
她无数次哭着求过。
童年的缺失不是简单用物质就可以弥补回来的,她想她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小时候那段日子。
小时候最烦的两件事:
一是过年,二是家长会。
高中之前,她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的,初一时,被一个班上女生带着全班人孤立,原因就是她太漂亮。
漂亮就是原罪,遭人妒。
而且她那会还是个看起来也比较好欺负的,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不上几个字。
初中是被孤立的三年,直到上了高中,她遇到了赵晗月。
晗月是一个和她各方面都非常相似的女孩子,她有抑郁症,手腕上都是刀割的疤痕。
但不同于她外表的冷漠淡然,赵晗月表面上很阳光明媚,时时刻刻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着她。
她封闭的心打开,约定和晗月一起为了考同一所大学努力,交换着彼此间最珍贵隐私的秘密。
晗月说她想当模特,她告诉晗月,她不太想受人管教,比起光鲜亮丽的模特,她更想开公司当老板,创建自己的品牌,还笑说让晗月以后穿着她的衣服走秀。
后来,晗月长眠于世,她也替她完成了愿望。
晗月喜欢上段星澈的那天,就是她们噩梦的开始。
过程虞洛已经不想再回忆,不是太不堪,而是太过美好纯粹,以至于后来一切伪装被揭穿的时候,迎来的是极其惨痛的代价。
雨点是什么时候变大的她都不知道,只有眼前的一片模糊。
泪水混着雨水,分不清楚。
她可以肆无忌惮。
韩许易今天来祭奠一个去世多年的朋友。
小时候冬令营认识的伙伴,之后一直保持着私下联系,很年轻,死于肺癌。
雨声骤大时,他赶忙撑着伞往下走,下雨容易诱发泥石流,怕走的太迟,一会下山的路被封了。
没有征兆,雨势忽然变大,很快转成了暴雨。
即使撑着伞也于事无补,韩许易依旧湿了大半个身子,雨水打湿鞋袜,走一步都要滑一下,裤腿也沾上了泥点子。
他低声咒骂一句。
什么鬼天气,天气预报说好是阴天,甚至连有雨都没预测到,得亏他看不对劲拿了把伞。
反正湿透了,他索性加快步伐,很快便追上前面一个单薄的人影。
开始时没有认出来,只是觉得身形有点像,看到她手腕间的手链时,他心头一悸,赶紧跑两步追上去。
看到虞洛那张脸时,他满眼愤怒把伞给她撑到头顶,自己往过靠了一靠,和她躲到一把伞下:“你怎么在这?”
察觉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韩许易又把全部精力集中回她身上:“疯了吧你,喜欢淋雨也不是这么个淋法吧?”
虞洛没说话,眼底浑然一片死寂。
“没带。”
她说。
“虞洛,我看你的脑子是全都用在怎么算计男人身上了。”
雨水还在哗哗往下落,和有人拿着盆子在头上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