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你怎么哭了?快点快点,去见额娘。”永璇虎头虎脑拽着永珹的手就往前跑,若是能插翅飞去春熙宫就更好了。
“有沙子迷了眼。”永珹说着左手擦去了眼角的泪花,是啊,如今能保住额娘的命,还有幼弟要教导,他怎么可以哭。
永珹看着永璇咧嘴勉强笑了笑,牵着他进了春熙宫。守门的侍卫看到跟着御前伺候的人,知道是皇上吩咐的,也就放了两位阿哥进来。
嘉妃穿戴着从前皇上最喜欢的那套绛紫色绣百花穿蝶的宫装,戴着她曾经引以为傲的那套红宝石赤金头面并红宝石耳坠子,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特别是看到两岁的永璇咯咯笑着扑到了她怀里,忆起永璇洗三宴上,皇上亲自赏赐了她这对红宝石耳坠子和头面相配,那时她和皇上还情深不已,她还是皇上宠了小十年的宠妃,在后宫横着走,风头无两。
怎的,才两年的功夫,她就沦落到了这般地步?看着永璇搂着她额娘额娘亲热的叫着,想到两年前的洗三宴上,嘉嫔只觉得恍若隔世,才两年的功夫而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嘉嫔的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高昂着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一把抱住了永璇放在了膝盖上,和泪含笑道:“永璇,我的好儿子。”说完搂着永璇左右开弓狠狠亲了几下脸颊。
“额娘,痒,”永璇被嘉嫔头上的流苏穗子扎了脖颈,四处躲着嚷嚷道。
“你皇阿玛怎么说了?”嘉嫔从看到永珹和永璇进来春熙宫身后跟着御前伺候的小合子,就知道他们兄弟先去过了养心殿才能进来春熙宫看她,想必皇上已经有了旨意。
永珹看着幼弟承欢膝下,看着额娘亲昵亲幼弟的脸颊,好容易憋下去的泪水又涌了上来。
“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你是你皇阿玛和额娘的好儿子。额娘做这些不后悔,后悔的是没有能一击即中,后悔的是没有在后位争夺中赢下局面来,否则今日哭泣的该是她皇贵妃和纯贵妃。”嘉嫔看着永珹哭唧唧的,冷声训斥道。
看永珹期期艾艾说不出半句话来,嘉嫔叹气翻了个白眼道:“你额娘我一生要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软弱的东西?刚你是不是去养心殿求你皇阿玛留额娘一条性命?没用的。昨儿看到火光冲天,小松子没有及时回来复命,额娘就知道事情败露了,直到带走了腊梅茉莉她们,额娘就知道没有活路了。额娘做过什么事情额娘清楚的很。一桩桩一件件额娘不后悔。你当做额娘死到临头其言也善也好,当做额娘死要面子活受罪也好,额娘只是想有最后的体面。”
“皇阿玛答允留额娘性命,只是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永珹抿了抿唇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傻孩子,冷宫是什么地方?”闻言,嘉嫔身子一个松垮抱着永璇瘫坐在锦榻上,“不怪你,你怎么会知道冷宫是什么地方?”
“你先出去,本宫和两位阿哥说说话。”嘉嫔打发了小合子出去才继续说话。
“额娘是葬送了,从今往后额娘不许你懦弱,更不许你自暴自弃,你要好好上进,并且教导永璇好好上进,做这紫禁城里最骄傲最有本事的皇子,他日若是能再进一步登上大宝,额娘就算即刻去了,在天之灵也会为你们高兴。你若是不思进取,浑浑噩噩度日,额娘就是在地下也不能安息。”嘉嫔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有些话不能不说。
“……”永珹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听着永璇咯咯笑得开心,一把抓着红宝赤金的步摇玩的正乐,在听到额娘讲的这些话,憋闷了多日的火气不知怎的,一下涌了上来。
“额娘说自己做过的事情一件都不后悔,就是说不后悔让祖父和舅舅在前朝结党营私,不后悔自己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翻地覆,也就是说额娘不后悔自寻死路,留下我和永璇成为没额娘的孩子?额娘这套宫装,是皇阿玛最喜欢的,连带这些首饰也是皇阿玛亲赐的,从前,从前皇阿玛待额娘那般的好,纵使额娘再怎么骄纵跋扈,皇阿玛也宠着额娘,孝贤皇额娘也让着额娘,可是额娘永不知足,费劲心力让儿子出人头地,每一次,每一次额娘去阿哥所探望我,可有一次问过我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在演武场回来磨烂的袖口,额娘可有亲手为我缝制?”
“额娘的口中,永远都是让我努力,让我出挑,让我拔尖儿,让我比其他兄弟们做的都要好,让我一定不能输给旁的兄弟,让我一定要结交好来陪读的王公大臣的子孙,让我一定要同他们打好关系,额娘可以有一次关心过我?”
“其他兄弟的额娘,每一次来都会带亲自制作的糕饼汤羹,额娘可有一次为我烹制过?额娘处处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你有问过我想要吗?你有了解过我想要什么吗?每一次,你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你问过我想要吗?这一切的一切,额娘扪心自问,哪一件不是为着自己的欲望,为着自己的心思??”
这些话憋在永珹心里已经多年了,此刻终于爆发了出来,悲愤夹杂着伤心痛苦,脸也涨得通红。
听到永珹的话,嘉嫔一脸不可置信,瞪大双眼,沉默了一息的功夫才回过神来,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