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二年前就来到了宛平,这么多年这个案子再无水花,甚至新的线索都无,也就是说他在宛平并未查到线索。
所以,他才会这般疯疯癫癫,已非常人。
姜令窈心中叹息,若陈振真不是凶手,那这个案子几乎毁了他一生。
郑三吉看陈振的眼神一点点变了,在最初的悔恨懊恼之后,他现在多少已经冷静下来,在听到陈振一直努力缉凶之后,他更是心绪难平,眼底都有了泪意。
郑三吉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喉咙中的哽咽,他问:“在宛平你可查到什么线索?又为何要去静夜花苑?”
陈振却沉默了。
他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只剩一潭死水,再无生机。
他很久都没有开口。
待到郑三吉就要再问一回时,他才慢慢的,说了一句:“没有……我什么都没查到,什么都没有。”
“我……后来就,不太记得了,为什么会去花苑,是啊我为什么会去花苑?”
陈振此刻又有些疯癫,他颠三倒四问着这话,似乎并不知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或者说,他早就已经疯了,刚刚那片刻清明不过是回光返照,再不能见。
郑三吉叹了口气,他扭头看向段南轲和姜令窈,问:“段大人,乔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段南轲虚着眼看陈振,看了许久之后,段南轲便果断起身:“先出去。”
姜令窈便明白,他们在陈振身上再也问不出更多线索了。
待从大狱中出来,段南轲吩咐缇骑:“把他从刑架上放下,单独关押进牢房,并且派人一刻不停看守他,不要让他发疯自残。”
缇骑领命而去,段南轲才看向姜令窈:“乔大人以为他如何?”
姜令窈想都未想便道:“我以为他并非装疯,应该是多年流浪生涯导致真疯,方才若非郑哥这个熟面孔和他心中执念牵引,他大概连当年的事都不记得了。”
段南轲点点头,淡淡道:“他并未回答自己为何会去花苑,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他都是最大的嫌疑人,暂且只能关押在大狱中。”
他这话是对郑三吉说的,郑三吉也表示理解,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我也分辨不出来了。”
所谓关心者乱,当年他们笃定他并非凶手,是因证据不足,也因其没有杀人动机和杀人能力,但时隔多年,依旧在犯罪现场碰到陈振,怎不能叫郑三吉信念动摇。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便一定不是。
一时间众人都未多言,姜令窈沉思片刻,道:“不管真假,我们还是要查一查这名叫秀盈的风|尘女子,即便只是面容相似,她也算是一条新线索,因为她同宛平也有关联。”
段南轲赞许地看了看他,然后便叫来裴遇,让他派人去燕京调查红招楼和秀盈。
如此,对于这个案子就有了两条很清晰的新线索。
一个是面衣和荣娘,另一个就是秀盈,这两条线索需要大量时间来查,众人至今能做的似乎只有查询卷宗和等待锦衣卫查访结果。
郑三吉大抵是见了陈振,心情很是低落,他道要再去复验死者尸身,便蹒跚离去,便只剩下姜令窈和段南轲留在原地。
姜令窈站在县狱之外,身后是阴森幽暗的牢狱,头顶却是灿灿烈阳,此刻她只觉得半寒半暖,对这个扑朔迷离的连环凶案,她似乎看不见丝毫光亮。
段南轲见她神情有些恍惚,眉心微蹙,问:“怎么?”
姜令窈仰头看向天,透过槐叶稀稀落落的缝隙,她得见片刻光明。
姜令窈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
“若陈振并非凶手,那他遭受的这一切,他度过的这十几年人生,又如何能挽回?”
一个完全枉顾人命的凶手,不仅让死者再无生机,也让活人生不如死,多么可怕。
姜令窈会这么问,只因她已有五成认为陈振并非凶手。
段南轲并未说他自己心中所想,目光只从她脸上挪开,回头看向身后的幽暗处。
他声音低沉,却好似有着无边的暖意。
“我们如今身挂腰牌,受命侦案,为的不就是让这天地间的冤屈更少一些?”
段南轲似乎看够了那些黑暗,他丝丝缕缕收回视线,复又落到姜令窈面上。
姜令窈没有去看他,她依旧专注看天。
段南轲目光只热,他道:“我是因此才做锦衣卫,那么乔大人呢?”
他满含深意地问:“乔大人又是为何要做推官?”
这个问题,从相识至今段南轲都未曾问过,却在此时抛给了姜令窈。
姜令窈睫毛微颤,好似停留在盛开花朵上的蝴蝶,在一片春风摇曳中振翅摇摆,随风舞动。
她也一点点收回看着天的目光,转过头来,用那双明媚的丹凤眼回视段南轲。
她的眼眸漂亮有神,眼尾带着抚慰人心的温暖,眼底是从不动摇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