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众人皆已退去,赢疾单手扶额,昏暗的烛火尽映他面上的愁容之色。
对于刚才诸将的见解,其实从战略上众人并没有什么错误。秦国的功爵制度便决定了秦国将士对战争的态度,武将对于战争从来没有怯弱,只有对军功的渴望。
这也是秦国兵强的最重要的原因。
赢疾对此也表示深以为然。
战,他也想战。但然而身为统帅的他,却不得不顾全大局。
单看而今,关外虽然只聚集了魏、韩两国十来万联军,但此时联军的气势正盛、毫无破绽可言,再加上联军中那个熟识秦军战法的公孙衍,若此时秦军开关迎敌,熟胜熟败真的尤未可知。
一旦敌我陷入焦灼状态,赵、燕、楚三国再顺势插入,秦军必亡矣。
尤其是赵国。每每回想起那日、晋阳雨夜下的钢铁洪流,赢疾的断臂便传来一阵绞心的疼痛。他并不惧死,也不惧败。但此时秦国就这点家底,若是血拼玉碎,此战就算是胜,胜利之后呢?
结果便是,秦国对关东列国将再无还手之力。
其实赢疾早就想到了兵败,但败并不可怕。只要联军不入关、只要秦军的主力可以留存,秦国便亡不了!
这也是赢疾最后的倔强。
……咸阳,秦王宫。
张仪脚步匆匆地跟在宦者身后,只观他此时的神情慌张、满脸尽显急切之色。然而在踏进大殿的瞬间,他脸上的焦虑又骤然消失不见。
张仪转而神态肃穆地对着上首躬身揖拜道:“臣,拜见王上。”
秦王嬴驷此时正低着头、批阅奏章,听到来人动静,他抬头瞥了对方一眼、复又低下了头道:“相邦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刚才驻秦齐使已来辞行。”张仪如实回道。
“恩?”嬴驷轻疑问一声。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郑重地望向张仪,问道:“齐国这是背我秦国而去?”
张仪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齐国屯于三晋边境的大军已经尽数退兵,恐是见五国合纵之势已成,欲观战坐收渔利。”
“若是如此,那相邦之策当何从?”嬴驷眼神微凝道。
张仪暗暗咬牙道:“而今,臣借齐国乱五国合纵之策已然告破。”
嬴驷顿时愣在了原地。
“报!”殿门外侍卫匆匆入殿喊道:“禀王上,魏章将军已经返还咸阳了,正于宫外求见。”
嬴驷吐出口气,缓了下情绪:“宣。”
“喏。”
片刻功夫,殿外便奔进一浑身着甲、身材壮硕的汉子。
正是魏籍秦将,魏章。
魏章进殿对着嬴驷单膝拜道:“拜见王上。”
嬴驷面带笑意地走下王榻,亲自将魏章从地上抚起:“将军一路辛苦了。”
魏章对着嬴驷恭敬揖道:“臣不辱王命,已将义渠赶至泾水以北、北豳(庆阳)以西,夺其北豳之地十城。”
“好!陇西一战,卿当居首功。”嬴驷重重的拍了拍魏章的肩膀。“如此以来西地的郡县番地之事可定矣。”
这算是嬴驷今年听到的第一条好消息。
“臣万不敢居功。只是,臣刚入咸阳,便听到五国联军来犯。臣恐义渠人闻到血腥味,复反我边境,新设之郡县恐再为义渠所毁。”魏章揖道。
去年义渠叛乱后,嬴驷便谴赢疾和魏章赴戎地平叛。待西部局势稍稳,赢疾便回返了咸阳,担任对赵作战的统帅,戎地独留魏章一人。
“秦国现已无力分兵两路拒敌。”嬴驷叹道。
“王上,或可送些美女、金银,以作缓兵怀柔之策。”魏章回道。
“不可。”张仪这时说道:“若是如此,无疑是告诉义渠我秦国有难,义渠必将会再度发兵反秦。”
“那该如何?若放任义渠不管,我秦国西境危矣。”魏章道。
嬴驷这时也把目光望向了张仪。
“秦国此时做疲态,义渠必攻之。不如谴一支军卒故布疑兵。如若不成,便暂时放弃泾水北岸的城池,改沿泾水固守南岸,如此亦可保西境无虞。待我秦国度过危机,再举大兵,伐之。”张仪掷地有声道。
嬴驷盯着他,思慎片刻,遂缓缓回道:“如今怕也只能如此了。函谷关外五国声势浩大,秦国只手难擎天,须做取舍……”
“王上无需忧心,函谷关只需加紧备战。列国邦交方面,由臣来想对策。”张仪宽慰道。
“相邦可有何良策?”嬴驷道。
“五国合纵犹如置于容器中的散沙,只需优先剪除一国,容器便会如破了个洞,流沙顷刻间便会如同流水般骤然流尽。”张仪解释道。
“相邦以为先破那一国?”嬴驷再道。
“当是燕国。”张仪当即道。
“恐是不易,燕国已然聚兵,其伐秦之意已定,今又如何强退?”嬴驷道。
“而今燕王病重,燕国国内更是动乱已现。燕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