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晏清心道,宫里的人连配角的演技都是一等一的自然,其实也可以理解,秦家对顾家,如今也是理还乱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从鲜衣怒马少年郎跌落至小太监的人。她一步步走近,顾甯川这才稍稍抬起头问安,瘦削的脸庞棱角分明,似乎还带着一丝惨白。
大约是知道了这位小川公公的过往,穆晏清从那苍白的眉宇间,隐约可见昔日的神采飞扬。她这才切身体会,从前听剧组的“王爷”念过的那一句“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说的就是顾甯川这种顶流,到哪都能引来一堆私生和饭拍。
顾甯川颔首,轻声道:“给穆答应请安。”
穆晏清定睛瞧着这张卑微谦逊的脸庞,一时不知该称呼什么好。
穆晏清突然在思忖着,该继续称小川公公?可这么一个大帅哥,叫公公多少有点伤人。那叫……顾公子?也不对,都净身五年的人了,何苦挖人家伤疤呢。
仍在俯身低头的顾甯川问:“不知道小主找奴才前来,有什么吩咐?”
穆晏清来了兴致,“你这么聪明,猜猜看?”
顾甯川的声线有些清冷,甚至有些气若游丝,“小主是对易妃娘娘设计害您的事情,已有决断?”
穆晏清一怔,果然是和骁嫔玩在一起的,说话不带绕弯,“那我也不绕了,你说的事情,我也求证过,救命之恩,我定会报答。只不过,如今追究此事还不是最要紧,况且你也很清楚,以易妃如今的家世,靠你我二人,轻易不能动。”
顾甯川深色未变,“那在小主的计划里,可有奴才能略尽绵力的地方?”
穆晏清在他面前坐下来,倒了两杯茶,采莲原想伸手过来帮一把,却被穆晏清挡了回去。其中一杯被推进了顾甯川的视野中,“你……可以坐下说话?”
顾甯川一愣,似乎受宠若惊,说:“奴才不敢。小主若不嫌弃,唤奴才小川即可。”
这下换穆晏清一阵压抑,恍忽有种被洞察心思的感觉。她轻咳一声,“小川……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既然不图犒赏,为什么要冒着被易妃发现的危险也要下水救我?”
顾甯川没有多加思索,平静道:“小主是知恩图报之人,奴才也是。小主可能不记得了,您对奴才有过恩惠,奴才断不能见死不救。”
“那万一我是易妃那边的,回头把你卖了呢?”
采莲一跺脚,咬牙切齿地贴到穆晏清耳边:“小主您疯了这是可以随便说的?”
穆晏清不以为然,“怎么不能说?小川肯定也知道,对吧?”
顾甯川这会儿才显得有一丝心有余季,说:“小主当日见奴才被为难,出言阻挠,奴才一直记在心里。您如果把奴才卖了,只怕现在奴才也不能见您。”
他仍是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答得顺理成章,毫不犹豫,甚至顺得让穆晏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不就是提前背过全场台词的游刃有余么!
“我就长话短说,听闻昔日顾秦两家是生死之交,虽然后来世事无常,但我想,凭骁嫔娘娘的仗义,这些年应该也对你多有照拂。若秦家和娘娘有难,小川,你可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顾甯川忽地抬起头,一闪而过的打量从穆晏清脸上划过,接而又低下头,什么都没有问,连为什么这事轮到了穆晏清头上,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疑惑,只是仍以那副来者不拒的谦卑神色,说了四个字:“定不辱命。”
穆晏清不禁讶异,这戏也过得太流畅了,这人显然已经知道了前情提要,知道秦家和骁嫔正面对什么,说不定连对手是谁都想到了。
穆晏清看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甚至怀疑这会儿叫顾小川去下个火海,他都可以当洗澡水一样不带一丝犹豫。
“不知小主有何妙计?”那双神色暗澹的眉目映在烛光旁,好像突然添了一丝光彩。
穆晏清兴致盎然地说:“五日后的清明节,宫里会有园会,我们引易妃来‘捉奸’吧。”
“捉谁的?”
“骁嫔和周小将军。”穆晏清托着腮,彷佛那好戏和她无关。
顾甯川霎时抬起头,那拧着眉的神情,穆晏清可熟悉了,和采莲时常的副目瞪口呆有点相似。
那就是看疯子的表情。
片刻后,顾甯川澹澹地说:“谨听小主和骁嫔娘娘的吩咐。”
穆晏清问他:“你笑什么?”
顾甯川带着一点感慨,说:“没想到,绝境给人带来的改变如此大。小主竟变得……让奴才觉得脱胎换骨了。”
穆晏清疑心他察觉到什么,突然想看清那双眉目,试图找寻一丝昔日的光彩,无奈这人总是直不起腰,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