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你没什么变嘛。」舒甄先开了口：「我一走进来就认出你了。」

    「过世了。」

    「也该是时候……听一听了。」

    舒甄的眼神低了下来，「是这样啊……」

    「懿涵跟她老公很不容易吧，不管年龄的差距，爱情长跑结了婚，事业又越做越大，你住的那间饭店和这里，他们都有认识。」

    将盛装香蒜麵包的空竹篮和浓汤的空碗推到桌边，单黎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从二楼望出去，汽车、机车、人群在底下各自前行，怀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目的地向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前去。

    joanna曾经说过的话此时浮上意识的海面，在月光下闪烁着曖昧的光芒。

    「好久不见。」舒甄说，指了指单黎对面的位置。

    「谢师宴那天……」舒甄轻叹，掀开尘封的记忆盒子，「我没有答应俊曜的求婚。」

    「懿涵没告诉你吗？」

    「当天的情况你也见到了，他把我爸妈和他妈都找到现场，说穿了就是逼婚。当下我只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一转头，你已经不见了。后来懿涵跟我说，你去了医院，婷宜她……」

    「大概可以猜到。」

    「你过得还好吗？」舒甄一边说，一边将汤碗挪到自己面前。

    单黎耸肩，「你这样问，我也没有办法给你什么充分的理由。现在也好，四年前也好，两年后也好，都一样。」

    「嘉伟他还好吗？」

    「随口能说的再见，都不是重要的道别；重要的道别，是为了人生新风景的再见。」

    大概也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单黎没说出来。

    白吃白喝白住了一个星期，单黎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坐啊。」单黎有点措手不及，「还没吃晚餐吧，先点。」招手要服务生送menu过来。

    服务生走近过来，「小姐的餐前浓汤和香蒜麵包，先生的明太子烟燻鮭鱼义大利麵。」

    和着吉他的声音，男生利用keyboard的效果器作为搭配，女生的歌声轻柔地在室内飘扬。

    「需要时间吧。」单黎淡淡地说。

    「这种细微处……你的敏锐还是没变。」舒甄轻笑，「是啊，如果不是这么多天的话，说不定我们这次就见不到面了。」

    单黎拿着叉子的手停着半空中，看着舒甄的眼神充满疑惑。

    单黎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又找不到可以弥补尷尬的词句。

    将两人的餐点搁下，并收拾了桌边的空餐具之后，服务生才要离开，舒甄说了声「等一下」，随后从一旁充当点歌单的空白纸片叠中抽出一张来写了一些东西，「麻烦你了。」服务生收下纸片说了声「不会」之后便转身离开。

    「你倒是变了很多，如果是你坐在这里，我说不定认不出来。」

    在舒甄点餐的时候，单黎试图将她与脑中的记忆做比对；头发留长了束成直马尾摆在脑后，一身深色的衬衫裤装配上微微上鉤的眼影—冷艳。舒甄变得冷艳了，这和他记忆中的她完全不同，等她点完餐将menu递给服务生之后，单黎从她直视的眼神中看出一股奇异的不协调感，好像那强悍的妆容是为了隐藏什么而存在似的。

    台上传来吉他的声音，女生揹着吉他靠近麦克风说：「接下来这一首是张惠妹的『我最亲爱的』。」

吧？位置帮您保留了。」第一天来的时候，散发出俐落气质的店长这样说。

    「为什么是现在？」

    今天她会来吗？如果她再不出现，明天我就要回台中了，然后彻底忘掉她吧，也不需要跟懿涵询问关于她的一切了，不需要知道过去的七年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需要知道所谓的她前夫是怎么一回事，就当七年前的最后一面是意料之外的永别吧。反正人生不就这样？不管有没有说再见，每次分别之后，其实没人能有十足把握再见到面，心里面的预期说穿了都只是一种假象而已。

    「你这是明知故问喔。」舒甄弯着起一边嘴角，「七年了，我们大概只剩下那个默契了，都不想知道对方的事情。」

    keyboard的声音悠扬地响起，店内也传来小小的掌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拿起水杯喝水，沉默还在为久违的对话调整频率。

    「说的也是，反正有没有理由都无所谓了吧。」舒甄拿起香蒜麵包，撕下小块沾着浓汤吃，「你先吃吧，不要让麵凉了。既然是你找我见面，我就先说一下这七年来发生了什么事吧，当然，还是得要从那一天说起……」

    感觉到有人接近桌边，单黎以为是服务生来收空盘或是上菜，转头才要说谢谢，却见到了久违的那个人。

    第一首歌是周杰伦和梁心颐合唱的「珊瑚海」，单黎在心里面苦笑，看来今晚有个不错的开端？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舒甄先打破沉默，「懿涵跟我说了你要来找我的事情，知道你住的地方和要在这里见面之后，我才能比较放心地让你等这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