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州,吵架时拿手指人脸这个动作颇有羞辱的意味,几乎就是约架的信号。
若是旁人在她面前这么大呼小叫,还伸手在她面前指指戳戳,她这会儿多半已经上手将对方手指给掰了扔地上踩了。
“你沐家能抱住如今这般富贵安然,都是靠他周全来的,你们拿什么补救?!”见她没有如先前那般一径忍让,贺莲顿时气得口不择言,“令尊已然与丧家之犬无异,居然还敢……”
“你可以住嘴了,”沐青霜双手死死捏成拳,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克制住自己一闪而过的杀意,“若这么说我爹,会死的。”
她可以理解贺莲对贺征的维护之心,也可以容忍对方朝自己撒气发火。但说她爹,不行。
到底是真正上阵杀过敌的人,虽那股杀意只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让贺莲胆寒地退后了两步,先前的气焰顿时无影无踪。
沐青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迫近她的意思,只拿凌厉的目光攫着她倏然惊恐的脸:“你不涉朝政,许多事不清楚,我不怪你。但我必须说清楚一点,沐家此次靠贺征周全了许多这不假,可沐家能保住如今这局面,也是交出几十万府兵与利州全境军政大权换来的,我们从来没有将所有事都推给贺征去扛。我知道你沣南贺氏是京畿道名门,可我循化沐家的门楣也是数百年来一代代人拿命垒起来的。无论什么时候,为着什么情由,沐家在你贺家面前都没有低半头!此前种种,包括你想要的‘两不相干’,叫贺征自己滚到我面前来说!”
只要他敢说,她就敢成人之美!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7分钟QAQ,等我吃了饭来发红包嗷~
第74章
其实要论偏心护短,沐家从来不落人后。沐青霜完全能体谅贺莲心疼自家侄儿,为他不值不平的急切愤怒。
若贺莲没有将对她父亲、对沐家的轻鄙挂在嘴上,她息事宁人地笑笑也就过了。偏生贺莲言辞间若有似无挂着那份中原老世家对利州的误解、偏见与傲慢,尤其用那样刻薄的言辞说她父亲……
沐青霜真怕自己再多听她说两句,就要忍不住拧断她脖子,于是转身走掉了。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回家,只是在外胡乱晃荡。她知道自己此刻满心的怒意藏不住,若这模样回家,父亲定会追问,她不愿将那样的话再转述一遍给他。
申时近尾,眼见着太阳慢慢往西走,沐青霜左想右想,最后决定再去敬慧仪家待一会儿。
要说武德帝对追随自己完成大业的年轻将领们倒都不薄,家宅田产该给的都给,敬慧仪那座位于柳条街的三进大宅便是他赐的。
之前因为种种缘故,沐青霜没有到过敬慧仪在镐京的住处,只是上回敬慧仪在沐家吃饭时向筠问起过。她凭着依稀的印象走到柳条街,又接连问了几个路人,终于摸到了位于十七巷的“敬大人”家门口。
利州风俗上,关系亲厚的朋友之间闲来无事蹿个门是很随意的;可中原的习惯却需事先递拜帖,像她这般贸然登门就有点古怪失礼。
值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是一男一女,门左那位女兵严肃有礼地问明沐青霜身份来意后果然愣了一瞬,旋即执礼请她稍候,这才进去通禀。
没一会儿就去而复返,随她出来迎客的主人却是纪君正。
沐青霜茫然:“咦,不是说你去遂州了?”
敬慧仪与纪君正都在兵部供职,与沐青霜所属的国子学在公务上交集不多,况且她这段日子忙得焦头烂额,连家中的事都没精力上心,自也没想过刻意去打听二人动向。
纪君正领着她往里走,吊儿郎当地将腰间挂着佩玉的丝线编绳荡悠起来,一圈圈往自己指腹上绕。
“可别提遂州那群王八蛋了!阵亡名单刻意疏漏,将许多阵亡士兵的名字留在兵籍名册里吃空饷,”纪君正不屑地“嗤”了一声,“我又不是没带过兵,这么点猫腻能看不出来?他们见狡辩不过,居然想拉我下水,我当场呸他们满脸。以为谁没见过钱是怎么的?!”
利州的朔平纪家以驯养马匹起家,专精驯养精良战马供给利州官军,近二十多年来更是把这生意扩展到向中原各州军府输送战马。
开春新朝建制后,少府与兵部更是将朔平纪家圈为战马供应的重要来源地,这当真是日进斗金如流水了。
可以说,纪家小少爷根本就是在钱堆里滚大的。
利州曾有一桩笑谈,说朔平纪家小少爷约莫十岁那年,因嫌夏日天热,竟从家中府库里搬出金砖出来垒了张足有他半身高的小床——
当然,最后毫无意外地被他爹娘联手一顿暴揍。
或许传言多少有些夸张,但朔平纪家积富数百年这事不假。总之纪君正就是个不知“穷”字怎么写的主,想拿钱财收买他,根本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过去数百年间,中原大多数人都觉得利州贫瘠、蛮荒、缺少教化,中原与利州真正开始频繁互通、了解、融合,也不过就是近二三十年的事,到如今依然有不少中原人对利州各家的家底、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