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云隐林梢,正是该万籁俱静的时候,偏偏这荒僻的山道上正巧有一队标师护送商贩和货物赶路,那马蹄声经夜风一吹,老远就能听见,其中一个小个子忍不住抱怨到
“大哥,这条路究竟要赶到什么时候,弟兄们这几天没日没夜赶路也都累着了,不如就找个安全的林子就地歇息吧。”
领头那大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话说的好像他故意苛待自己兄弟一样,随即怒目呵斥道:“混账东西!你不知这儿是谁的地界?敢在这儿歇脚,几条命都不够你背的!”
“黎族那帮人不是早被那万宗盟联手灭了么,生前那么凶悍,死后我们还怕他们那群游魂不成?”
“听他们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那我说不能在这儿停留你怎么不信了?这条道上个月路过的那队是怎么失踪的你就不记得了?不必再说了,现在马上就要走出汉江了,前几天熬过来了,今儿个自然也可以。”
若真是如这标头所言,他们或许可以逃过一劫,可惜天不遂人愿,后头几匹马不知怎得受了惊,闹了起来,马上那几人许是因着几天的疲惫,一时竟没安抚好马被颠下了背。
眨眼间的功夫,那些个马儿便消失在山道上了,也不知是何缘故,其他马也跟着不安起来,标头勒停了马,几人四处张望了下,也没看见豺狼虎豹,只当是它们惊弓之鸟。
少了几匹马来拉货,他们也只好先就近找个歇脚地儿,等明早马自己回来了再继续上路。
不一会儿便有人回来禀报,往山上再走些就能看到个破庙,于是众人拉着货物便跟着去了,在绕了好几道山路后,果真看到了个藏在山间的小小庙宇,众人推开红木大门后直簌簌地掉灰。
跨上青石台阶就进了那破旧神殿,只见殿内干净整洁,似是有人打理的样子,两旁立着六根雕刻着异兽的大红柱子,梁上挂着好些金铃串和红纱布,夜风穿堂而过,带着些许花香拂在那些人脸上,细碎清脆的铃响不断,红纱随风而动,仿佛活了过来般。
而月光正巧照在那眯眼含笑的黑色神像上,神像似男似女,头戴繁琐盘缠的宝冠珠链,两束较长的珠链垂在微微左倾的脸侧,另还有两束稍短的珠链垂在宝冠的最外侧,卷发挽在那宝冠上,还有一些披散在身后,而那张脸上有三道竖线纹身,两道从额头穿过眼睛直达脸颊,还有一道则从下唇中间蔓延到喉间没入衣领中,奇异的是,眼尾处还雕有几根轻柔的鸟羽。
它懒散地盘坐在那鹰鹫背负的精致坐台上,衣摆间垂下的一节系着一对金玲的纤细小腿,上面有零星几点蛇鳞,还盘着一条探出身子的小蛇。那像一手撑着坐台,一手向前拖着宝瓶,宝瓶的缎带如蛇身般缠绕在神像露出来藕似的胳膊上,那胳膊上也同样系着金玲,等身的大小加上栩栩如生的妩媚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能站起来行走。
标师们一个个看得迷迷瞪瞪的,而那老商贩却是瞪着眼勃然大怒谩骂着走到神台附近,猛地拖着那神像大力砸在地上。
一些不明所以的标师瞬间慌了,就要跑上前拉开那老商贩,却被标头拦了下来,一向谨慎的标头解释到。
“那是小邪神——周请寤之诬,是黎族人信仰的神,黎族被灭,这邪神也该随黎族而去了,而且他和黎族应该有些深仇大恨,你们去拦估计只会挨一顿臭骂。”
周/请寤/之诬
老商贩似是还不满足,喊了几人来帮忙,搬起那等身大小的就要往墙上砸,忽地一人惨叫起来,松手就往门外跑了,其他人跟着看过去,原来,那碎开的石像右边头上赫然露出了柔软的墨色长卷发和白得不像活人的皮肤,见状其余几人也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里,标头见状不对赶紧跑上前准备拽着跌坐在地上吓傻了的老商贩就逃,但来不及了,夜风也吹拂得更猛烈了。
“咔咔咔嚓”
只见神像表面的石壁逐渐碎裂脱落,露出里面那人与神像无异的样貌,老商贩死死张着眼睛,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标头死死盯着慢慢僵直坐起的那人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直到那人的头也垂了下来,露出了只有眼白的双眼——显然标头认出来了,此人正是十几年前被围剿而死的前随月宫宫主,殷巳。
“嗬”
此时的殷巳感受到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新生的稚嫩皮肤第一次接触到空气,而身下似乎也有异样,他难受得像蛇一样翻腾着,手脚上的铃铛发出阵阵脆响。此时他的五感并未完全恢复,因此也没注意到标头和老商贩这两个凡人。
而标头已经被那铃声彻底蛊惑,他松开了抓着老商贩的手,目光呆滞地朝着地上那人走去,随着殷巳的动作,那件华丽的神袍已经半挂在他身上,内里竟是不着一物,连大腿上沾上的碎石也看的清清楚楚。
“撒达母”
不知名的词汇从标头候间传出,若是有黎族人在此便知道,此人入相了。这个称呼念一出来,殷巳才像真正从这具身体中醒了过来般,他慢慢停下挣扎了蜷缩在地上喘着气,苍白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些许绯红,像个刚吸食了精气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