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琢知道自己这是怕了,可害怕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所以,看清楚正在田地横冲直撞的野猪究竟有多大个后,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双手却陡然间冰冷了起来。上辈子的时候不是没见过野猪,可大部分也就比家猪看起来要粗壮一些,长着獠牙,背脊上还有灰黑色的鬃毛,光是看上去就让人畏惧,更别说眼前这一头的个头大得有些惊人。“这……这么大个,是成精了吗?”有老者远远看着野猪,吓得一pi股坐在了地上。还是边上的后生赶忙伸手去搀扶,才没叫人群给落在了最后面。“可不是成精了,不然怎么能长这么大!”“这可怎么办?就由着它糟蹋田地吗?”“造孽啊造孽……”这往年山里头不是没下来过野猪,可那个头哪儿有这么大,如今俞当家跟上川村的几个猎户都折在这头野猪手里了,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种地的汉子哪里动怎么制服野猪。这人呐,只要有一个人害怕后退,就能接二连三带着其他人往后。注意到身侧的村民都在后退,话语中对野猪充满了畏惧,梁玉琢冰冷的四肢慢慢回暖,握着扫帚的手动了动,咬牙就要往前迈出一步。“琢丫头!”梁通从头后扑上来,拉住侄女的胳膊,说什么都不让她往前走,“你可别胡来!”这半年来,梁通也是知道,自家这个侄女自从生了场大病之后,胆子就越发大了。这一个人打野猪的事,说不定还真干得出来。可这上去就是一条命呐。“大伯,我只是……”梁通哪里管梁玉琢“只是”什么。连俞当家都折了,这么大的野猪哪里是个小姑娘对付的了的。这么一拉一拽,急匆匆赶来的俞家兄弟,已经带着打猎的家伙们从后头跑了过来。到底是猎户出身,俞大郎和俞二郎一出现,很快就给村里的年轻人们鼓足了勇气。在兄弟俩的指挥下,十余个年轻汉子开始围攻野猪。梁玉琢的胳膊还被梁通拽着,视线却紧紧盯着田地。那头野猪远远看去就像是田里突然多了座小山包,而围攻野猪的年轻人则看起来一个个都那么小。野猪一个冲撞,一个转身,就有人慌了手脚跌倒在地上。田里的庄稼已经不能看了,此时也没人顾得上那块地是谁家的,都盼着早些把野猪赶出去,免得糟蹋了其他田地。可野猪凶狠,那大嘴一张就要去咬俞大郎的胳膊。好在俞二郎就在边上,一把将兄长推开,手里的长矛被一口咬断杆子,人也站不住脚跌倒在地上。梁玉琢看得清楚,野猪这会儿是彻底被激怒了,可边上的人却根本没办法拿下它,心里一急,挣脱开梁通的手,抓着灯笼就往野猪边上跑。梁通吃了一惊,大喊她的名字,奈何腿脚不便根本追不上侄女,心底越发觉得假若这时候他家儿子在就好了。他想着回头扫了眼身边的人,老少爷们出来了不少,可怎么也找不见他儿子,心下顿时凉了一截。“琢丫头怎么跑过去了?”有老汉认出梁玉琢叫了一声,话音才落下,边上忽然跑过几道黑影,倏忽间又有几道亮眼的白光划过。梁玉琢并非不怕,可眼下,与其在旁边一边看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叫,倒不如冲到旁边帮上一把,兴许还能分担一下野猪的注意力,好叫俞家兄弟能想出制服野猪的方法。跑得近了,梁玉琢才对野猪的个头有了直观的感觉。这个头和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差不多,身体健壮,横冲直撞间发出粗重的呼吸声,獠牙锋利,有个年轻的汉子被獠牙划到,胳膊上顿时划拉开好长一道口子,血流了一胳膊。俞大郎一个顺势一滚,夺过一劫,可起身的时候野猪已经朝着他冲了过去。俞二郎来不及去救,吼了一声大哥就要去拽野猪的尾巴。梁玉琢一把将手里提着的灯笼往野猪脸上甩。汤九爷说过,亮光也是能驱赶野猪的。灯笼虽小,赶不走野猪,但约莫能让它有一瞬间的躲闪。被梁玉琢甩出去的灯笼径直往野猪脸上去,野猪下意识扭头后退,而这时,白光乍现,“叮”的一声,有刀刃撞击的声音传来。而梁玉琢,一个翻天覆地,被人抱着在地上滚了一圈。回过神来,她睁眼就着月光,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钟叔……”钟赣抬手遮了把她的眼睛,一下又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倒是胆大。”他说完话,松开手。梁玉琢转身去看,田里不知何时多了些陌生人,几人拿刀,几人牵绳。比起俞家兄弟打猎的手法,以及村里年轻汉子们有些慌乱的配合。这些陌生人动作果敢,配合默契,手起刀落间,有女子手腕粗细的麻绳已经勒住了野猪长大的大嘴,四蹄更是被人直接拉倒在地,而那些拿着刀子的人,几下砍中野猪的脖颈、胸腹,刀刀快准狠。整个下川村,到最后只余下这头庞然大物断气前的嘶吼。
“死……死了?”“野猪……”“野猪死了!”有人开始欢呼,渐渐的,所有人都开始兴奋地大喊。俞家兄弟还呆愣愣地站在田里,当混沌的目光终于在野猪身上凝聚,梁玉琢看到兄弟俩噗通跪下,朝着他们阿爹坟墓的方向跪拜叩首。灯火开始在野猪周围点亮,村子里的两个屠户拿着家伙来到边上,和突然出现搭手帮忙的陌生人一起给野猪放血、剥皮,然后分肉。野猪肉比家猪要结实,因着个头大,制服的过程中又早损了皮子,几个人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把猪皮剥了,露出里头鲜红的肉。往日里俞家兄弟也时常会带回写野猪肉,屠户们想着已经死了的俞当家,下意识割了最好的部分叫人捧着给送去俞家,哪知俞大郎却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