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最后的力气,慢慢地抬起一只手,张了张唇。
江静影能察觉到她的这分仔细,不由闭了闭眼睛,艰涩地开口去问她:
江静影握着利刃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起来,那颤抖沿着她的手心、小臂、胳膊,一路传到她的心底,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刹那脱离了这莫名的战场,刹那间坠入三九寒冬。
魏沉狄努力撑开眼皮,模糊中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有一道凉意顺着往下淌去,她不断地咳出血来,在江静影的肩头绽开大片的红花,开口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吞咽。
她听见魏沉狄微不可查地一声:
江静影睁大眼睛,瞧见那伤痕累累的手,轻轻地落在自己的眼角,好像是想帮她擦眼泪一样。
与此同时——
就好像……
长长的血色从她的下颌延伸到脖颈,显出些许狰狞。
“没事的,”她哄着面前的人:“你杀了我,他们都会知道,你再忍忍,我……”
“答应我的事情,你就要做到。”
她抬起的手无法再往前,虽然已无法再感知江静影脸庞的温热,但她却已经十分满足。
看着魏沉璧在她的面前死去一样。
“别
一字一顿,显出她此刻沙哑的嗓音,里面有十足的疲乏感,又像是沉重,又像是叹息,甚至还有懊悔。
如果我没见过你,就不必这样迷恋你,以至于拼尽力气都想得到你,最终却又护不好你。
大概是真的撑不住了吧,她想,不然自己的声音怎么抖得这么不像话?
魏沉狄侧了侧脑袋,面向她的方向,眼皮子无力地半耷拉着,唯有唇上挂着的弧度执拗地不肯降下。
这就是选择的结果吗?
魏沉狄咳出一口血来,又道出一声:“对不起……”
魏沉狄轻轻地将下巴靠到江静影的肩头,慢慢地、想要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体内的温度随着胸膛里流出的热血一并散去,她的体温逐渐降低,冻得她快要发抖,可还像是怕自己力道大了伤了江静影一样,用尽最后的意志在小心翼翼地呵护她。
她慢慢呼出一口气,目视前方那座残破的城池,透过被火光灼烧的扭曲空气,模糊看见了城楼上飞舞的紫色战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答应过、你,我会……会保护你……咳、咳咳,你会被当做……北……功臣……”
“对不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魏沉狄牵了牵唇,不顾口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唇瓣,衬上她如圣火般昭昭的双目,有种奇特的妖异感。
魏沉狄用最后的力气,笑着说道:“如果……那时候没见到你就好了。”
江静影呆呆地睁大眼睛,看着她染血的指尖碰到自己的下颌,而后……
她的视线已经有些发黑模糊了,但她却由始至终都没有眨过一下眼睛,生怕自己这一闭眼,就再也无法看清心上人的轮廓。
无力垂下。
江静影脑子里纷乱如麻,看着她与魏沉璧生的一样的脸庞上流露出歉意,听见她在耳边温柔地道歉,不知怎么的心口就有些发堵。
但江静影无声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硬是站住了,舌尖不自觉尝到一股浓烈的铁锈味。
她怔怔地做不出反应,面前的魏沉狄已是强弩之末,但就算是这最后的时刻,这位大将军的动作也依然是出乎人意料的温柔。
无意识之间,江静影已经支撑了她身上全部的重量——连人带盔甲,重得她不得不将右腿往后微曲,后脚跟离地,前脚掌在泥泞的、深红色的土地上蹬出重重的痕迹来。
魏沉狄的神经绷到了极致,好像被拉到最大的弓弦,终于绷断了,她再无法止住自己咳嗽的动静,说话就像破漏的风箱,沙哑难听,甚至还有字眼是江静影听不清的。
这情绪过于复杂,江静影又被面前的画面所震慑,无法第一时间去辨别她的意思。
被利刃没入心脏的是魏沉狄,疼痛、乏力的也该是她,然而此刻,却是她抬起另一手,托了托江静影的手腕,带得她站稳的同时,利刃又往体内再送入了一分。
为什么会这样?
让你为我这样难过。
魏沉狄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轻声地同她道:“别怕。”
“对、对不起……你再忍忍……活、活下去,活下去就好了……咳咳咳咳!”
而后,她喉咙动了动,像是想要将体内的感觉强压下去一样,慢慢的又开口吐出一句:
因为她在江静影面前本就温柔,以至于这轻哄一样的安抚语气听来,倒让人有些辨不清她是本来如此,还是因为生命力的流逝而不得不这样说话。
即便如此,她也能察觉到自己的腿在打着摆子,隐约能听见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抗议声。
她抖了抖唇,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