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遇

    坊间能修复鬼谷机关鸟的行家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据卫庄所知，这其中一半去了黑市。而眼前这只，大约因为当时破坏的彻底，部分功能已经丧失，没了他平日所见机关鸟那般的灵巧。

    韩非抵达黄山岗的时候，天还没有全亮。

    不一会的功夫，两人的距离更近了，那是个身量颇高的男人，莫约比他还高了半个脑袋，一身黑衣，头上戴了顶乌纱的帷帽，看不到其下的面容。

    卫庄的视线落在地点那一行的“太岳山，黄山岗北坡”上，要是他记得不错，那是赵国名将廉颇的私宅所在。

    果然。

    倒是有趣，他心想着，将那绢布搁在一旁的烛火上，眼看它渐缩起来，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粉末。

    黑衣剑客早听到马蹄声，抬头望了韩非一眼，语气平平道：“你就是这次的委托人？”

    【22】

    韩非那日在灯下对着这条绢布出神半晌，愣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在之前的委托信里有意只提了时间与地点，为的是后续能与这个传说中的鬼谷传人有几番来回，可谁知事情转眼成了这样。

    晨间的薄雾尚未散去，韩非驾马穿过林间，看见前方石阶的尽头隐隐有个黑色的身影。

    这样的机关鸟鬼谷统共有十二只，每只都有各自的编号，卫庄将木鸟翻转过来，看见了其腹部一个模糊不清的“九”字。

没结识过剑客，提起所谓的“鬼谷传人”，脑海里连个可供参考的影子也没有。

    好什么好！

    这是一只本该销毁了机关鸟，而今却飞回了他的手里。

    虽说鬼谷传人的威名，放出去莫约能吓退不少人，可声名之下，其实也还是个人。两只胳膊两条腿，还能“不一样”到哪儿去？

    可眼下所有这些却都好像是拳头砸在一团棉花上，软绵绵没有了发力点。

    卫庄，韩非在心头将这个名字颠来倒去回味了几番，虽然暂时没看出名字背后是否有什么深意，却也不失为一个朗朗上口的好名字。

    在黑市里花大价钱买一只残次的机关鸟，卫庄想，大约也只有耽于享乐的纨绔们才能干出这种蠢事。

    他没将自己与师兄的这段对话放在心上。

    韩

    这是一封委托信，字迹秀美，信息虽然详细，却只字未提要他行刺的对象究竟是谁。

    只是有一点，韩非本打算在对方自报姓名后，顺势称上一句“兄台”。

    他的心跳略有些加速，隔着晨雾看不清对方到底何等模样，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掌心里竟已起了一层薄汗。

    这时的韩非全然没有意识到，要是名为“卫庄”的换一个人，他恐怕只觉得这二字平平无奇。

    韩非见到他帷帽下露出的一段银发，不知怎的，有是一阵说不上是亢奋还是紧张的心悸，故作镇定地翻身下了马，拱手道：“正是。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卫庄全然无视了韩非的问题，泰然自若道：“已经半炷香过去了。”

    可惜了。

    再惜字如金也不过如此了。

    韩非此前花大价钱在黑市上买了机关鸟，鬼谷的机关兽罕有，就是这样重金求购了，买到的也不过一堆残破的零件，还是他动用了一点老师的人脉，才求到了墨家门内的高人着手修理，其间费的心思与财力自不必多言。

    打开窗的一瞬间，一只鸟儿扑棱着飞了进来，一头扎在他的案前。

    不过也不能说全然没有收获。韩非想起信尾的落款，“卫庄”想来是对方的名字，很可能还是真名，毕竟那么多年来，也没听说过这位独来独往的鬼谷传人有什么化名，要是有意隐瞒，在信里不提就是了，实在没必要专程现编一个。

    两人届时上哪里见，此行是要去杀什么人，到时候酬劳又如何结算，所有这些都尚没个定数，对面就轻飘飘地答了你一句：“好。”

    仔细看去，看到那并非什么寻常雀鸟，而是一只做工精巧的小型机关兽，卫庄的眉梢动了一下，伸手碰了碰“小鸟”的后背，那鸟儿却再不动了，只是静静地停在他的桌上。

    卫庄听到窗外有响动的时候，正值深夜。

    他来时就猜到莫约会是这样，否则他一个无名晚辈就这么轻易地见到了对方的真容，岂不是显得道上那些声称“没人见过鬼谷传人中另一位相貌”的杀手刺客们太过无能？

    他在一日前收到了鬼谷传人的回信。说那是一封“信”，好像也有些牵强，乳色的绢布上统共只有两行字：“好。卫庄”。

    韩非候了一阵，却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好在他脸皮够厚，倒也不算十分尴尬，年少成名的鬼谷传人么，有些脾性在身上也是正常，韩非这么自我宽慰。

    既然都是人，韩非心想，无外乎就是投机的多聊几句，不投机的就此别过，再差还能如何？

    他随手拆开了机关鸟腹部加密的夹层，里头一卷黄绢滚了出来。

    见到对方头戴帷帽的样子，韩非出乎意料地又有些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