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哥你教我

    江榄没让，江枝直起身后就比站在地上的他高半个头了，他抬起头，和江枝对视，笑得灿烂无辜：“别铺了，哥。”

    江榄站在他面前，他跪趴在床上，气势低了好大一截。他直起身来，过程中鼻尖差点碰到什么东西。

    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江榄和他不一样不是吗。他被送回老家不久后江华明和杨美的生意就有了转机，有了钱就怎样都好过了，江榄继续在广城读书，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本来江枝在，夫妻二人几乎就没往江榄身上撒过气，这下更是溺爱。

    他就这样半趴着，腰随着手整理的动作小幅度地动，黑色长裤包裹着的膝盖在床垫上压出一点浅浅的凹陷，白色袜子遮住脚踝处的皮肤，窥不见一点多余的裸露，仅仅用姿势就让人想入非非。

    江榄还在认真地盯着他，等他的答复。

    那时候他走在路上，也是个年幼的孩子，他在有限能力里保护的小孩，在他离开家前，拉住他的衣角，真切地问他：“哥哥，你去哪里，可以带上我嘛？”

    “让一下。”他说，心里顺道想着：这个弟弟真是很麻烦。

    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可能是江华明口中的赔钱东西不如去捡垃圾，也可能是杨美口中的索命鬼不如去死，他不是书里写的能带走父母给的所有零花钱离家出走的小孩，他是身无分文的，是从没被爱过的，是如出生便溺于深水湖中无法呼吸的。

    两个人一起把刚拿出来的一堆床上用品又放回柜子里后，江榄提起行李箱，掩不住心里狂喜地跟江枝来到了他的房间。

    说是推，在江榄看来，就是江枝的手覆在他心脏上方的胸膛上，几个指尖用力，将他突如其来的暧昧推开，那点力道，像按压到了他皮肤下的心脏，所以心脏的供血愈发快，他也愈加兴奋。

    江枝在听到江榄说想和自己睡后冷下来想拒绝的脸，在听到江榄最后一句话后突然松释了。

    最后是走去学校的路上，刺眼得看不清路的日光，同学过来问：“江枝，你前两天怎么请了假，是去哪儿旅游了吗？”

    第四天是暗无天日的厕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身体几乎每一处传来的痛感和跪了一天一夜后青肿的膝盖。

    打开灯，江枝的房间一下子就比刚才那间有人气儿多了，床是铺上睡了好几天的，衣柜里是挂着和叠好的衣服，一张简易的

    江枝走到床边，弯腰去拣床单，一双长腿更加惹眼地落在江榄眼里。

    肖想江枝，恐怕是江榄十八年来上手最快的事儿，一见钟情，无师自通，不可收拾。

    清晰也好，模糊也罢，他到底是没能忘掉，所以他看到江榄忽然来找他，才装作打趣地说：“高中生不回家，离家出走啊？”

    他不想泄露更多的情绪给江榄，包括逃避。江榄真切的目光映进他的眼里，和十年前的那个小孩重叠。

    “行。”他答应道，手搭上对方肩膀轻推了一下，“那你让开。”

得太近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几乎全然占据了江枝面前的空气，两个人呼气和吐气都交缠在一起。受不了了似的，江枝先别过头，伸出手，推了江榄一把。

    第二天是小猫换了地方睡觉，慷慨地把长椅让给了男孩。

    床是紧靠着墙的，江枝脱了鞋站上床把床单抖落开，接着背对着江榄跪在床上，先铺靠墙那边的床单。

    他掩住袖口处差点露出的红痕，撒谎说“不是，只是生病了。”

    江榄没恼，这是他自找的骂。

    江榄像是长在水底的水草，他靠近他，得以呼吸片刻。

    他怕江榄是真的要逃，也怕江榄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之后几天的记忆就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了。

    是啊，江榄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待几天就走，自己干嘛要上赶着刚吃过午饭就上楼来给他铺床。

    第一天是广城街上的路灯傍晚六点开，清晨七点关，公园的长椅上，蜷缩了一只流浪猫，男孩没忍心把它赶下去，在路灯下坐了一晚上，橘黄色的灯光照着长椅旁的树，好久好久才悠悠地落下一片树叶。

    第三天是小江榄撕心裂肺地哭喊“别打了妈妈！别再打了，求你了，哥哥会被打死的！”

    江榄听到他答应，立刻笑得更加灿烂：“好嘞！”

    “榄榄乖，哥哥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他是寄生在水中的浮游，江榄是根生在湖壤的水草，他不能任性地把江榄也带走。

    江枝铺完了里侧，跪行了两步到床边，把多余的床单理出来平整地垂在床侧，理了一半，忽然被站到床边来的人挡住了。

    这些都是江枝刚回老家寄宿在大伯家时听到的，他不妒恨自己没好命，只为弟弟能好过而开心。

    江榄说只在这里待几天，之后自然就是回去了，无论是回哪里，总归是只待几天就要走的。

    没等江枝发作，他继续道：“我能和你睡吗？我一个人睡害怕，而且我只在这里待几天嘛。”

    “离我远点。”江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