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看看李富贵,又看了看那头叔叔的背影,他急着对李富贵说:“你撒手!”
眼看叔叔越走越远,祁云急得跺脚,扯嗓子大喊道:“叔!我站好嘞!我起来嘞!你回来!”
无论他怎么喊都不见叔叔回头,祁云就开始哭,他打李富贵,又试图咬李富贵的胳膊逼他松手,但都毫无效果。他的哭闹引得不少目光,即便如此李富贵依旧不松手。
“这样写。认识了没?”
祁云想到,他叔接他走的那天,他问他叔,我爹娘还会回来不。他叔也说了句不回来了。他想他叔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就像他等不到他爹妈回来一样。
祁云只笑不动,中年人只好推他的背说快点。
李富贵就拿起脚在地上一笔一划划拉。
撂下这句话,祁云的叔叔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即使缺了条腿,这个中年人也依旧走得很快。他一瘸一拐地就往出县的方向走。
等到祁云安静,他就对他说:“我叫李富贵。木子李的李,财富的富,富贵的贵。”
“可他不值四百…”
炒猪肝没上的时候,祁云就已经就着青菜狼吞
祁云又有些想哭,他吸着鼻子又看了看李富贵。
这段亲密的对话仿佛他们认识许久,仿佛李富贵真是祁云的哥,仿佛刚才买卖的事都是假的。
“他不回来了。”
他拉着祁云去下馆子。李富贵的兜里就五十块,他点了一份炒猪肝和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碗鸡蛋汤,他没点鸭舌,因为鸭舌太贵了他现在没钱,但他今天非常想吃猪肝于是还是破费点了猪肝。
傻子又笑了。他大大的眼睛又笑弯如月牙状。
“云子很乖。很听话。”
像是在推销商品一样,祁云的叔叔开始天花乱坠地介绍傻子的优点,他摸摸祁云的脑袋开始说:“他不是完全傻,他啊,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发烧发傻的,智力停在那个时候。你平常喊他干些事他其实都听得懂。虽然这话不该是我这个做亲叔叔说的,但云子他好看。你好好看看他。你就当是买回去做老婆用的,你对他做什么他又不懂。就算是你将来玩腻他另外真找个老婆,他也不会争风吃醋。不过,我只求你那时候还能把他养在身边,当他是个弟弟给他一口饭吃就行。”
过了一阵,他突然朝李富贵问:“我叔还会回来不?”
四百。对李富贵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他赚四百得悉心照顾一头母羊从怀孕到生产,卖头健康的小样才赚个四百五十块钱,买个傻子得花他四百,这不是明眼亏本买卖吗。
祁云晃着脑袋去看李富贵,说,“我不认识他啊。”他又咯咯地笑,就是不起。
“叔啊!叔!你停下!你等等我,我还没走嘞!”
能喊高了,但我没办法。我得把他卖个好价钱才能回去给我妻儿治病。你既然都想买下他,那一定是个天大的大善人,就求求你再当回好人,可怜可怜我出到这个价吧。”
“可我不认识你。”祁云再次往他叔离开的方向看,他越是想要走,李富贵就越是抓他紧,直把他胳膊掐疼。
“慢慢你就认识了。”中年人哎了一声,扶住拐杖硬是从地上起来,他猛拉祁云将其推到李富贵跟前。
在猛烈太阳的毒晒下,在中年人口若悬河的推销下,在傻子咯咯的笑声中,李富贵的额头哗哗地冒汗。他热得喉咙发干,脑袋都在眩晕。他又看了傻子一眼,傻子也正在看他。
过了好一阵,他才闷声开口,他说:“哥,我饿了。”
一看他走,祁云就喊:“叔叔!你咋走咯!”他想追,但被李富贵牢牢抓住。
祁云哭啊哭,在原地哭了一下午,哭到再也看不到叔叔,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为止。他从放声大哭到默默抽泣,嘴里念念叨叨叔啊叔的,我听话了,我不坐了之类的话。李富贵在他身边站着,就听着祁云哭,看他哭,直到祁云不再发出声音。
“你没听见你叔刚说,你得跟我走,我是你的哥,你得听我的。”
祁云还是不吭声。
“他是你的了。”
祁云呆呆看着他,不吭声。
傻子反问:“为什么啊?”
呸!祁云的叔叔用力地朝手指吐了口唾沫,开始点钞票。他翻来覆去从前往后数,又从后往前数,数了整整两遍。
“人家已经买了你。”他指着李富贵对祁云说,“以后这人就是你的家人,你得叫他哥,得跟他走,得听话,晓得不?”
李富贵听着这声哥哈哈地笑,他想祁云可能不傻,他爽快地说:“走,哥带你吃东西去。”
李富贵不松,反而是越住越紧。这可是他花了四百块买下的人,松手就人没了钱没了。
“是四百!四百整。云子,快站起来。”
李富贵心一横,把藏在兜里的四百五十块掏了出来。这笔钱本可以让他少干些农活,可以让他多喝一次酒,甚至还能再多吃几盘肉的。但现在他把这笔钱用在了买一个傻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