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月楼没说话,安静垂眸端详着面前少年精致秀美的侧颜,手中动作顿了顿,不知不觉间用指腹抚上慕献灯耳畔垂下来的红色玛瑙,触手微凉细腻。
身后人的脑袋被一柄长枪挑起,滚落至慕献灯旁边。
他不敢想,悄悄低头,动作小心翼翼将两人垂下的几缕发丝缠绕在了一起。
笼月楼俯身,鼻尖几乎抵着慕献灯后脑勺,但他微微停顿,悬停在上方,轻声呢喃:“喜欢的是你,小木耳”
慕献灯乖乖捂住耳朵,笼月楼的手也伸了过来,隔着慕献灯戴的绒毛手套,双手捂住慕献灯的耳朵,这个姿势倒像是把人圈在了怀里。
慕献灯转过脑袋看着他,随后想到什么,微微低头将与发带连在一起的红宝石坠子取下。
慕献灯凑近几分,少年人在烛火下眼神似乎亮着光,金光熠熠:“喜欢的不是红坠子…那是什么?”
假如他在齐国耽搁耗时太久,小木耳会忘记他吗?
慕献灯:为什么我帅不过三秒…这算什么?
面前的人蹲了下来,也不顾泥泞弄脏衣摆。他手上握着白净的帕子,一点一点帮慕献灯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秦氏临近生产,梦中梦到不干净的东西,心神不宁,想亲自前去往白马寺上香祈福,在山道被人围堵。穷凶极恶之徒,又谋财又害命的那种。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院内响起欢呼声,要放爆竹烟花了。
笼月楼淡淡笑了笑,并伸手将玛瑙坠子重新给慕献灯戴上,红玉生辉,肤白如雪,他看向少年。却只见那双干净透彻的眸子中倒映出自己苍白虚弱的面容,他道:“…喜欢的不是红坠子。”
刀光剑影之间,慕献灯挑落几个人的武器,左腿弯曲踩到其中一人刀背之上,苍劲的背绷紧一瞬,将刀踢了过去。
大白蛋:算你倒霉。
脑袋昏昏沉沉的,慕献灯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扶着额头半弯了腰,身后之人早就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扬起,随后重重落下。
慕献灯简单吩咐了几句,在秦氏焦急的目光中跳下了马车站到了道中间,手放到了腰间佩刀上,目光沉沉看向了那些蒙面的亡命凶徒。
慕献灯这才意识到,面前穿着玄衣披着大氅的人是笼月楼。笼月楼已经完全褪去病色,此刻衣冠华贵、神情凛冽,颇有些帝王之气。而他
几息之间便倒了两个,他握刀回挡的时候,白色的药粉迎着他的面就喷了过来。慕献灯手脚一软。
既已结发,或许他们与天下寻常有情人也无不同。
虽说这里所有人都与他无甚关系,但是他总归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脱离世界的,能帮着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刺啦”血液划过慕献灯的脸颊,他眸子微阖,感觉到自己脸颊温热的血迹…这血不是他的。
有人站到了他面前。
放心,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他平日总嗤笑他人自欺欺人,没想到今日自己也成了他眼中讨厌的人,他不舍地一遍又一遍看着两个人结发的地方。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慕献灯正坐在马车中,叹了一口气,任务估计完成不了了。但眼下还有别的事。
听到少年因为守岁太晚而有些困倦、变得柔和的语气,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平日里被掩藏极深的情绪此时却像决堤般倾泻而出。
献灯:“你给我做刀鞘,给我做干果袋,天天给我准备好吃的坚果,现在还给我冻乳酪,你想要什么?”
再等等,等他回到齐国再完婚……
“新年快乐。”
齐国换了新的国主,齐国、大梁休战讲和。
慕献灯微微喘着气睁开眼,身后有很多人,是甲胄碰撞的声音,士兵吗?
这锦靴可真干净。
直到笼月楼肩膀一沉,他微微低头,慕献灯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烟花全放完了,空气中留有余烬的味道,慕献灯和笼月楼坐在台阶上,继续守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烟花乍响。
春寒料峭。
笼月楼想碰碰慕献灯,最后手还是停在慕献灯的额带上。
车马踩着雪化后泥泞的山道,挣扎前行。慕献灯一把掀开马车帘子看向后方,又看了看面露痛苦之色的即将生产的嫂嫂,凝眸吩咐小厮:“你们几个带着嫂嫂走,我在这拦着他们。”
拖太久了,必须回齐国了,如果婚期再早些的话…就可以和小木耳成婚了。
小木耳会怨他吗?
红色玛瑙色泽温润通透,在烛火下更添艳色,与少年眉眼十分相衬:“这个?给你。”
他臂膀边停下一只信鸽,看信的时候笼月楼眉宇间全是冷淡、肃杀之意,已然有了几分上位者的劲盛,他面无表情将信件销毁,微微低头触碰着少年的眉眼。
慕献灯示意自己去院子看烟花,等到了台阶上,却听到身后笼月楼道:“小木耳,捂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