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了顾存落寞的笑声。
但她还是去了医院,趁人昏睡,简单看了一眼。
她悄无声息地走了。
许仪宁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还是在休息的间隙被远远站着不敢靠近她的顾存打了个照面。
她每一次想起顾存时,都会问自己——要原谅过去的一切吗?
心理学更偏向于从临床实用的角度对患者进行疗愈,哲学则从人与世界的关系出发,探索着虚幻和现实。
许仪宁还没打算说话,大熊猫便屁颠屁颠蹿到她身旁来,眼疾手快地对着镜头咔嚓又来了一张。
有其他女生围了过来想拍合照,顾存温和却疏离地拒
许仪宁在这两年里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探究自己的过去和内心,她想知道为什么她会抛弃自我甘愿臣服于他,心甘情愿被虐待?她在哲学中找到了答案。
黑白分明的大熊猫个高腿长,睁着天真的黑眼圈,比了个数不清指头的爪子,最后呆萌地双爪举出卡片表意:“五元一张”。
“他病了。”
答案是还不能。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切热烈的、平淡的、执着的都值得被歌颂。但需要面对分离的勇气。面对分离,是结合的开始。
死亡是生命的终点,从母亲死后,死亡的阴影就在她的生命中扎根。孤独是个体间无法融合的客观事实,不论她与另一个人多么亲密地拥抱,他们也终将分离。而自由则需要她承担痛苦和风险,需要自己做决定,再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应该怎样往前走。最终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生命力的消极感觉——无意义。
强买强卖?
“家族遗传病,肿瘤已经转移了。”看见许仪宁脸色变化,许佩延笑了一声,“骗你的,急性胃穿孔而已。”
这时,咔嚓一声,一只圆滚滚的玩偶大熊猫拿着拍立得和正吐出的照片屁颠屁颠地朝她走来。
许仪宁冷冷道:“那应该死不了。”
大熊猫一下子顿住了,他摘了头套,露出些微凌乱的头发下被衬托得愈发英俊的面孔。
但是他们病态地共生着,越陷越深,愈发疯狂。
拿到寄来的离婚证的那一刻,她很平静,一切可以重新开始,她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可平静中有一丝怅然,过去的十余年都沉甸甸地凝聚在这本离婚证上了。
许仪宁最需要的是什么呢?勇气。
许仪宁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嗯”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和他擦肩而过。
像是从失控的野兽到被抛弃的困兽,被迫藏起了自己的獠牙,饥渴哀戚。
身着西装,眼神温柔地凝视她,嗓音听起来朗润有力了许多,轻轻撩拨起了听者心底的弦。
他消瘦了许多,若非护士说他过两天就能出院,她真得以为他已病入膏肓。
“最近好吗?”
盛夏时,许仪宁见了许佩延一次。
顾存凝视着那个坚决离去但却无法触碰的背影,把玩偶头抱在腰际,摇头叹了叹气。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人从出生起就不可避免地面对四个命题:死亡、孤独、自由、无意义。
第一天是在游乐场,几个学生玩得不亦乐乎,玩了一轮还想玩。许仪宁不喜欢游乐场,就去了出口的羊蹄甲树下等着。
“我想试着正常地爱你,可不可以让我重新回到你身边。”
那年十月,许仪宁带六年级的学生去南市市区参加英语比赛。
许仪宁看了眼照片,笑了一声扫了码,却在转身的瞬间在大熊猫耳边低声说:“顾董,你的香水辨识力太强了。”
顾存做了许多尝试挽回她,她可以看出他在拼命克制原始的欲望冲动。
许仪宁:“?”
比赛结束,许仪宁的学生获得了第二名,可以在南市免费游玩三天。
又没有等许仪宁反应,大熊猫便把两张照片都塞进她的手里,举出新的台词卡片:“骗你的,免费送你”。
许仪宁一个拳头把他撩翻在了地上,他没有反抗,从他身边走过时听到了他一句极轻的“对不起,阿宁”。
电话沉寂了一分钟后挂断了。
她第一次问起关于他的事情:“什么病?”
确实拍的很美,刚好抓拍住了她仰头看花的刹那。
探索童年的缺失于事无补,先前看才可以生存。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选择她却也被她选择的顾存,通过他主动地和世界建立链接,畸形地汲取养分向上生长后,再抛弃他,借由他对自己的迷狂,来确证自我的价值。
直到第二天接到陌生电话,电话里虚弱的嗓音令她没有挂断:“阿宁,你心里还有我对吗?”
失去精神支柱,自由的漂浮,无法扎根,迫切地需要锚点,是她过去十年的精神困境。直到她开始养花,根系连同着她自己的血脉也一起在泥土里扎根,她从中获得了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