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这份忍耐面具却在心心念念的人面前碎得彻底,他也有私心,他想在喜欢的人眼前漂漂亮亮的,干干净净的。而不是光着脚,脚底还脏兮兮的,躲在座位旁不停地哭,一直哭。
可是,那些都是他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倾诉,没有第二个选择,他好像也能忍,忍得很好的。
听到这句话后,从夏瞬间觉得自己好矫情,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只是几个字,就开始啪嗒啪嗒流眼泪,鼻尖迅速酸涩,下意识肩膀往车门处挤,好像这样,就可以忽视掉旁边的男人,忽视掉对方灼灼的目光。
难熬到他感觉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其实才几分钟。忽地,一条绣工精美的方帕递到了他的面前,从夏愣愣地看着,没有动作。
从夏说这句话时仍垂着眼,薄眼皮绯红一片,他等了等,没等到闻奕的回话,不解抬头时,头顶正巧嗑到了闻奕的下巴,从夏吓得连忙往后退,说着对不起。
“好,那我洗好再…再还给你。谢谢。”从夏又说了声谢谢,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了。
举止体贴又保持着分寸,没有逾矩的平常举动,可能见他太惨了,才会这样吧。
说着将刚刚闻奕塞进他手中的帕子摊开,手指不自觉摩梭了下那片湿痕,嗫嚅道:“这个,我赔您一块新的,可以吗?”
闻奕清冷的声音犹如落入平静水面的一条冰凌,在从夏心里溅出水花。
“闻奕?”从夏叫了男人的名字,看到对方一身矜贵的衣服,和自己划痕遍布的裤子以及流了血渍的脚,从夏想拒绝。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太好、不好。
还是闻奕主动道:“别哭。”说着男人修长的指节压着那条方帕碰到从夏的眼尾,轻轻蹭了下,顿时惹得从夏眼睛更红了,那团红慢慢晕上脸颊和细细的脖颈。
他以前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怀着宝宝,晚上睡不觉睁眼看着窗外时候,没有喊过苦。暴雪天从学校里蹒跚出来,一脚陷进雪坑里摔倒浑身衣服湿透没有觉得倒霉。亦或是每天忙碌于工作,感受着旁人对他的打压欺负,他也觉得能坚持。
“从夏,你还好吗?”
他抽抽噎噎哭了会,前方的挡板升了起来,一时间车内空间更狭窄了,闻奕的存在更明显。从夏只觉得是如此的难熬。
然而,老天爷乐此不疲地捉弄他,他以为偷偷藏着,偏过头,闻奕就不会太注意他了,况且,闻奕之前在酒店里的态度,应该是不认识他的,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闻奕却主动询问:
在闻奕面前,他总是不会说话,表现得木木的,又笨,情商还低。
“不急,不需要赔新的。”这是在回答从夏刚刚问的。
对方听完回去请示的时候,从夏才发现他不是车真正的主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一声咔哒声响,后车门开条缝,是同意的意思。
闻奕的语气冷淡,手指却温温热热的,顺着从夏的眼角到脸颊,再到下巴,拭去湿淋淋的泪。
大街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兔子头套,当酒店服务员的时候,还有现在,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光着脚在路边拦车求助,一切的一切,都非常、非常糟糕,糟糕到他极度后悔刚刚的拦车举动。
从夏意识到这点,眨了眨眼睛,抖落挂在眼睫上的泪珠,轻声说了句谢谢。哭了一场,情绪逐渐平复后,感觉到自己失态。
“可以。”
忽地,汽车车轮压在地面上的摩擦声在不远处响起,从夏靠到路边挥了挥手,车子随着他的动作逐渐靠近,停了下来。
话音刚落,车就停在了医院的门口,从夏愣了愣,等司机下了车,开了闻奕这边的车门,闻奕到他这边,解开了西装纽扣,要弯腰抱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车开到了这里。
进了车内,也只敢低着头,本本分分坐好,光着的脚悄悄往后面缩了缩,实在太狼狈了,他好像总是在最难堪时候遇到闻奕。
哭到他捂住嘴,死忍着不发出声音,最后只摇了摇头,然后头低着,手掌遮住整张脸,不敢去回应,回看旁边的闻奕。
原来,这个人的记忆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差。他还记的。
他都没细思闻奕为什么突然不知不觉凑过来,就见闻奕又指了指他的右边眉尾处,点了下,从夏才察觉出疼,估计是刚刚迷路时候被树枝刮到了,他身上衣服也破破的。
先下来的是中年司机,从夏小声请求人家是否能帮忙搭一层,他手机丢了,对这里不熟悉,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从夏,你还好吗?”
他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后,就脑袋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假装睡觉掩饰。
正失神时,从夏这才发现车辆开到了主城区,繁华的街道和拥挤的人群映入眼帘,他估算了下距离:“将我放到长青街附近就好。”
从夏心里刚灭了的火苗又燃了起来,他忍着脚底的痛跑到车旁,弯腰上车时,身体却猛地顿住,放在车门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