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龙都压不了地头蛇,何况落草的凤凰。”
刚刚一直躲在众人后头的白羽忽然说了一句:“闻太守原不姓闻,姓温。”
他这么没头没尾来一句,诸人都是一怔,几乎都是立刻想到京中的温家,俞衡问:“若他真要隐姓埋名,必然做得极为隐秘,你如何知道?”
白羽冷哼一声:“爱信不信。我看他不爽,他看你们也不爽,所以好心告诉你们。”他说着又斜睨了俞衡一眼,轻蔑一笑:“哦,也对。像你这种落魄到只能送女人来和亲的男人,自然没门路去查。”
俞衡:“……”你自己不是比我更落魄,都要卖身为奴了吗?
玉疏已隐隐察觉到某些东西,只是她现下已无力再管。反正俞衡总会报给楼临的,而她明日,才是真正的一场恶战要打。
她刚显露出疲色,衔霜就察觉到了,打发了众人,才叫一个伺候的小丫鬟领着她们去了休息的院落。
到了卧室内才让她坐了,千叮咛万嘱咐:“公主略坐一坐,我出去把咱们带过来的东西收拾出来,别使他们的。”说着嫌弃地看了一眼破败的周遭:“这如何住得人!”
玉疏点头应了,见衔霜先吩咐了小丫鬟打水来替她洗漱,自己才出去了。这才缓缓走到窗前,去瞧院中那株枇杷树。枇杷树本是热些的地方才有,这里不知怎的,也移栽了一株,想是长了许多年了,哪怕别的草木都是衰败不堪,只剩一垄荒草,这枇杷树也仍生得枝繁叶茂,郁郁苍苍。好几个小丫鬟还三三两两在树下聊着天。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屋子苦瓜脸,没想到却还好,好像真是此间主人嫁女,喜气洋洋得很。
玉疏又一想,是了,窗外那些伺候的小丫鬟本是原来就呆在这别院的,并不必跟她到北延去。反而是朝廷的赔款和公主到了那边之后,战事一时稍歇,本地的土著自然开颜。
这世上,有人不幸,那当然便有人幸运。正如她在京城歌舞升平之时,此地亦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多讽刺的公平。
一时又有两个小丫鬟伶伶俐俐提了盥洗之物过来,一个倒水,一个拧帕子,玉疏接过温热的手帕,因故意问了一句:“可有什么喜事不成。”
这个小丫鬟一愣,迟疑了下,方道:“奴婢等本都是世代长在这里的人,北延是个什么地方,并非不清楚。原本……”她偷偷打量玉疏一眼,有些怜悯,金枝玉叶又怎样呢?还不是说和亲就要和亲。北延人对他们这些边境土著来说,每次打过来,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和吃人的怪物也无甚分别了,可怜一个好好的弱女子,去了那里,只怕就和以前被掳去的女人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
这么想一想,她胆子就大了些,道:“原本奴婢等不该这样开心的。只是、只是陛下刚发了大赦令,咱们好多姐妹的亲人,都能被放回来了!”此地因在边境,民风彪悍,今年又连年战事,不少人落草为寇,不过铤而走险为了口吃的,进了大牢的不在少数。
玉疏拿着帕子的手一抖,然后若无其事把帕子覆在脸上,静静问:“你可知……是何原因大赦天下?”
那小丫鬟毫无所觉,想了想:“听说是宫里的太子殿下成亲了,皇帝陛下高兴的很,就下了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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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肠断 < 玉楼春临(渐渐之石)|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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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肠断
“可真是太好了,幸好太子殿下终于成亲了!因现在年头不好,家里多少人都入了狱,如今可算好了……”小丫鬟说到兴起,叽叽喳喳念个没完,显然是高兴极了,以至于竟没注意玉疏。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才忽然发现不对。
死一样的寂静。
“公主?公主?”小丫鬟只见这一直都无甚表情的公主听了这话,全身抖得厉害,帕子盖住了脸看不清表情,手指几乎是掐进了桌子里,原本养了一寸长的水葱般的指甲竟被齐齐折断!
她唬了一大跳,原本端着水盆的手也一松,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出去。”
小丫鬟吓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听她重复了一次。
“都出去。”
那三个字像是从喉间沁出的血,平平淡淡说出来,都带了三分血腥气,小丫鬟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忙抱着空空的脸盆,一溜烟地跑了。
所有人都退出去了。
小院里很安静。
玉疏脸上一直盖着那块帕子,很久之后连帕子都干了,她才若无其事揭了下来,走到院里那颗枇杷树下,在这整个院落最后仅存的绿意里。消磨了她在大楚的最后一个下午。
天阴沉沉的,黑云压城,空气里也是湿哒哒的,滞涩得很,可是雨就是落不下来,像一团湿气堵在半空里,一如她完全哭不出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