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勇正殷勤的走到一半,此时也不得不扭头回来,看向梵清和的目光充满疑惑与不安。
当他看到了跟在梵清和身后的海蓝天时,那疑惑瞬间便成了惊恐,那个如雷贯耳却从未有缘得见的人的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梵清和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他,及被他下意识护在身后的赵琼华。赵家小姐只觉自己仿佛在一瞬间被人窥看到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忍不住的缩起肩膀躲在梁勇身后,只为暂时躲过那让她本能恐惧的视线。
梁勇最终还是没能叫出口他的名字,因为他已经平静的迈进了马场。
原本霸气十足的出场在见到爻幼幼之时,顷刻间土崩瓦解。
在外人面前除了慵懒,鲜少有其他表情的梵主竟然委屈的垂下嘴角,用少年特有的澄澈双眼看着眼前“抛弃”他的罪魁祸首——扮可怜。
王明瑶疑惑的看一眼梵主,再看一眼身边的爻立,后者已经抽动了一下嘴角,如被召唤一般,乖乖迈开步子站在梵清和跟前。
她仰头看他,亦小声开口,几乎用唇语在同他交流。
“你怎么来了?”
梵清和本想因为那熟悉的声音而重新扬起笑容,但心念一转,脸上依旧如被人抛弃的幼兽一般可怜又凄凉的望着她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他问的理直气壮,又带着些许委屈与不安,让爻幼幼原本到嘴边的话语顿时间噎在了当场。
作为君王,对付属下总有太多手段。
对趋炎附势者,要以权服人,展现出雷霆手腕,令其不敢再有二心。
对观望犹豫者,要旁敲侧击,斩其后路,只余通往自己麾下这一条光明大道。
而对清流砥柱,则要学会适当示弱。让他们觉得你仍旧需要他们在旁耳听面命,以身为镜。
只有这样,朝堂才能在你掌控之下,和谐相处,共谋海清河晏。
当初梵帝在梵清和面前提起这些手段之时,他还并未领悟其中玄妙。待到如今他真正涉足权力场,翻掌为云覆掌为雨,这才逐渐顿悟人之一事,竟然如此有趣。
爻幼幼遇强则弱,遇弱则强。所以她才会在他与那一枚不起眼的质子之间选择了后者。
而如今,他乖乖在她眼前展现出被抛弃的弱者姿态,她果然卸下心防,流露出既内疚又不忍的神色来。
海蓝天见自家主子已经顺利的开始享受爻幼幼的歉意,整个人心满意足的隐入幕后,不再在人前露脸给梵主添麻烦。
他就说这天底下没有梵主求而不得的东西,你瞧,这小没良心的不是就乖乖入套了?
马场众人因为这接二连三的造访者,人人都流露出了好奇神色。
钱沉雅同万瑶自然也不例外,纷纷将打探的目光放在了梵清和及爻幼幼身上。
她俩不似赵琼华那般背运,眼神看过去的时候海蓝天已经不在,而梵主正沉溺于爻幼幼重新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幸福之中,自然无暇再追究她俩过份肆无忌惮的目光。
钱沉雅在看清梵主长相时已不自觉的心口一滞,甚至连呼吸都一并变轻,深恐会因自己的存在而冒犯眼前的男人。
她很难形容第一眼看到他时自己的感受,但身体已经本能的产生恐惧,甚至怀疑自己同他出现在同一个场所里都称得上是对他的亵渎。
这个人仿佛天生就应站在权利顶端接受万民朝拜,在这之前,她仅在年幼时因梵帝登基,因顽劣偷瞥那个站在高处的少年时曾有过这感觉。
现如今,场景仿佛重现,而唯一不同的是,站在她面前的并非梵帝,而眼前这名少年还流露出一个与身份完全不符的眼神。
她认得的。
那掩藏在无辜之下无比炙热而专注的眼神。
只要被那眼神捕捉到,纵使有通天本领,恐怕都再难逃脱。
2-28风波(1)
蒙学馆的马球赛并不因梵清和的突然出现而戛然而止。
爻幼幼将他拉到尽量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梁勇已强迫自己半惊疑半恐惧的重新开始筹备马球比赛。
马场之中并不参赛的闲杂人等已经被集中请到了观赏区,十来匹骏马重新被人牵回马圈,最后一次检查马鞍、马镫及笼头万无一失。
王明瑶同江科起首当其冲,梁勇自然也不会示弱。
三人一齐上马,意气飞扬的并排走到马场中央,四周已经传来了隶属于不同派系的喝彩之声。
赵琼华带着钱沉雅、万瑶等人在马场旁的树荫底下坐好,花布铺地食盒打开,俨然一副春游赏景架势。
而离她们不远的,则是曲腿坐在海蓝天递过来的金丝地毯之上的梵清和,还有他身边手搭凉棚看热闹的爻幼幼。
她在这边看热闹,而看热闹的人也同样在看她。
“爻立。”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呐喊,紧接着便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唤热潮。
梁勇不看她身边的梵清和,只看着她时脸上依旧还能保持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