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对他青眼有加,那么此番南越水患及工部贪腐窝案,不妨就全权交给四郎。”
天子的口气云淡风轻,但傅少衡心知以薛瑾之力根本不足以与南越王庭与六部吏治百年来盘根错节的势力抗衡。他不禁为薛瑾辩解道,“陛下,礼王殿下虽资质过人,但毕竟年轻气盛,他才刚刚知晓朝中事务,南越遗患积累百年之久,若以四殿下之力,恐怕是力不从心。”
“让他查,让他尽情去查,”天子端坐在室中,看着将熄未熄的烛光,声音中已现隐隐怒气,“朕倒想知道,这位人品端正性格温厚的贤良四殿下除了礼贤下士带着幕府属官去和妓女们吃喝玩乐,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天子看着对方眉目间不自觉流露出的瑟缩与惊恐,心中颇多畅快,发丝漆如墨,肌肤白如玉,双唇红如血,灯下观美人虽是件雅事,若是美人不情不愿,便会失了很多乐趣,只得另辟蹊径寻找其他乐处,比如时不时惊吓一回怀中美人、欣赏美人大惊失色的模样;或者拿出美人一直想要的珍宝当做诱饵,勾引出美人的欲念,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美人也会动情动欲,这般情景,其实比单纯怀抱一个美貌听话的娇贵玩偶更加有趣。
天子想,傅少衡还是害怕起来更有风味,下一次与他游戏,不妨更加大胆一些。
“他不是在宫学中与南越质子往来密切称兄道弟吗?那就让他去解决此回南越贪腐窝案,且看他的酒肉朋友们除了陪他吃喝玩乐追求美人还能否有些别的用处。”
傅少衡犹在为薛瑾争辩:“陛下,四皇子开牙建府不过月余”
天子觉得此时傅少衡对薛瑾的态度颇有些奇怪,“子平,你到底是不相信朕的皇子?还是不相信朕的眼光?”
傅少衡一听便知天子已经动怒,“不不敢。臣只是怕四殿下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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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历过两次宫变,有一次因至亲出卖,差一点就魂归北邙。”他的手按在床帐上,勒出一个纠结的褶皱,“而你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参加过两次会试,一次殿试了。”
“我们做得?他怎么就做不得了?”
傅少衡咬牙:“陛下说的极是。”
“四郎自幼长在深宫妇人之后,朕见他仁厚有余、果断不足,加之又缺少坚毅之心,也该去地方历练一二,吃些苦头才知道治国理政的不容易。”
“陛下圣明”傅少衡思忖天子所意,莫不是真的有意让薛瑾继位,已经开始锻炼他理政之能。依天子之性情,难道忽然迷信起国赖长君的道理?想要栽培薛瑾,但是看天子眼神,提起薛瑾之时却并无多少舔犊之情在其中。
只因这回牵扯进了薛瑾,傅少衡跟随天子身边数年,还从未如此纠结烦恼过。他是个好记性的人,心心念念记住薛瑾十年之久,如今总算有机会能助薛瑾一臂之力,还未开始动作,心已经乱了六七分。
天子眼见傅少衡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未免有些不尽兴。
“圣明不圣明,不过是外人吹捧的漂亮话,你平素冷心冷情的一个人,怎么也跟着学了别人阿谀奉承的那一套辞令。”
“陛下不喜欢?”
“喜欢。”天子抚摸着那张令自己欢喜不已的脸,“你做什么,朕都喜欢。”
“在我面前,子平只需要做你自己。”
傅少衡陪着笑。
真的吗?真只做自己的话恐怕早就被这禁宫、被喜怒无常的天子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说的如此深情款款?若是让不知情的外人看到,恐怕还以为天子一番真情、难得付诸于一人身上。至于内中数年光阴间的龌龊之事,谁会在乎?自己已经把日子过成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不死不休不得解脱,
天子叹息:“笑得这般勉强,还是别笑了。”
“好。”傅少衡转身躺在床上,“陛下若是不喜欢,我便不再笑了。”
最初在一起时,他也曾与天子间有过一段时间针锋相对,吃过一些苦头,后来傅少衡认清自己势不如人,渐渐开始顺从天子,而生性阴晴不定的天子偏偏迷恋着他那张脸,也享受着他时而小心翼翼地讨好、时而翻脸耍小性子发脾气的无常样子。待他年纪稍长,性情也被光阴磨平许多,与天子私下相处时,人乖顺了许多,越来越有几分琉璃美人的味道,好似暮春时节将枯萎的鲜花,美则美矣,却多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幽艳,至于枯萎之后,是成熟结果,还是等待再一次盛开一番新的风情。天子自己亦是不知。
天子既赏着美,却又觉得美中不足,心心念念,总还期待着一些别的东西,这其中千种滋味万般情愫,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他所处置尊位本是高处不胜寒,遑论说与外人听。
至于将一腔心事说与傅少衡剖心析情,天子连想都没有想过,他们之间过往发生的种种不堪,如今能相安无事地在他那具美妙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肆意妄为,已经算是彼此退让后的折衷之选。
然而就在近日,当年那个被幽禁在文德殿地宫中的少年似乎又回来了,如早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