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眼睛呆呆地望向萧景琰,忽然小嘴一扁,竟然笑出声来。
婴儿的笑容最是纯真无邪,萧景琰简直整个人都要融化在这一枚小小的笑容之中。云飘蓼微微一笑,轻声道,“看来,麟儿很喜欢殿下。”
萧景琰喉中一哽,眼角微热。他是麟儿的生父,但无论梅长苏还是麟儿,他都从未尽过照料之责,不由叹了口气,用下巴蹭了蹭婴儿娇嫩的脸颊。
当萧景琰抱着麟儿回到梅长苏寝居之时,蔺晨已不见踪影。梅长苏斜靠长榻,手持一卷书,头发尚未干透,披在颈后。
“殿下。”见他来了,梅长苏连忙正坐。萧景琰道,“你累了,就躺下歇着罢,我们……无需拘礼。”
麟儿格格直笑,抓着萧景琰胸口装饰的流苏,啃了几口,吐出来,笑得愈发开心。梅长苏直勾勾地盯着亲生子,萧景琰柔声道,“这么喜欢啃来啃去,莫不是要长牙了?”
“还早得很。”梅长苏收回目光,“册立的仪典,准备的如何了?”
“内廷司主理,随他们去。”萧景琰其实最厌繁文缛节,但麟儿在怀,他连眉头都皱不起来,伸指抿去婴儿口角的涎水,道,“不过,太皇太后的头年丧服五月才除,仪式应当从简。”
梅长苏“嗯”一声,萧景琰忽然低声道,“瞧你最近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多亏了晏大夫和蔺晨。”梅长苏说着,翻开书页,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个圈,“太子妃的人选,可定下了?”
“还没有。”萧景琰头也不抬,“一个一个的都八字不合。”
梅长苏道,“靖王殿下——”
“我不是耍性子置气,八字不合就是八字不合。”萧景琰看梅长苏一眼,“先生说我的眼睛藏不住事情,那么,请教先生,现在我的眼睛……在说什么?”
梅长苏被他问得一愣,片刻才回过神来,“殿下……”
萧景琰捏着流苏逗弄麟儿,“国丧期间,依例不可婚配。过几日太庙祭祀将有卜算,看太奶奶她老人家在天之灵的意思罢。”
六月十六日,太子加冕,册立东宫。
清晨,百官齐集奉天正殿。萧景琰着储君冕服,由引礼官引领,入丹埠,进丹陛,内赞官接引,近御座前拜位。宝册官宣读立太子诏书,梁帝将太子玺绶交予中书令,中书令下阶,奉与新太子,太子接印,交东宫捧册官,四拜谢恩。
朝仪礼毕后,萧景琰入座,接受百官朝贺。之后入内宫,拜见静贵妃。午后,梁帝携新太子驾临太庙,敬告祖先。最后,梁帝宣布大赦天下。[注]
萧景琰立于奉天阁上,衣袂飘飘,危楼百尺,如直上青云巅。
就在前年此时,萧景琰还不过是一个备受冷落的小小郡王,而短短两载倏忽而过,他已位临东宫,皇位咫尺之遥。
一步步荆棘路走来,废太子,平誉王,裁撤悬镜司……他走得不可谓不艰辛,然而始终有一个人陪伴左右,为他尽心竭力,运筹帷幄。
萧景琰眼前晃过一抹单薄的身影,低眉浅笑,长衫素袍。
遍识人间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
风烈烈,那个名字在心中反反复复,起起伏伏。
梅长苏。
丹红色的长袖掩住了攥紧的双拳,萧景琰极目远望,长天一色,浮云尽散。
注:太子加封的过程来自原文。
第四十章
册立太子后的第二日,梁帝因病免朝十日,诏令一切朝政事务先入东宫,由太子萧景琰监国。
萧景琰主政,林林总总,事项繁多,大头便有两件:首先评议了各地丰灾年平仓的规设。民政既平,梁帝又丢给他一项差事——大梁国祚昌隆,宗室繁衍,皇族众多,每年光是大大小小的皇亲国戚们的俸禄,便是一项不小的开支。梁帝很久以前就打算开源节流,裁减宗室供奉,但积弊已久,人情复杂,难免顾此失彼,失于应付。此时正好借着新太子上位的风雷,将减俸一事交由萧景琰处理。
萧景琰与户部、礼部等司协调,足足讨论了小半个月,方拟定了一份草议。宗室减俸,本就出力不讨好,萧景琰与臣属、幕僚来来回回商讨,一直到七月初,仍然无法下定决心推行。
“殿下何不向那位苏哲苏先生问一问?”沈追提议。
萧景琰摇摇头,身为太子,他眼下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梅长苏请进东宫作为辅首,但是,梅长苏对他的意义已经不单纯是一个谋士,对于这个人,他有着自己的筹谋。
赤焰七万亡魂未安,冤屈未平,祁王府与林家的污名未雪……
——现在还远未到儿女情长的时候。
七月初五乃静妃的诞辰。昔日静妃只是一个四品次嫔,门庭冷落,而今却是后宫内唯一的贵妃,儿子又是太子,荣宠加身,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芷萝宫外恭贺者流水般络绎不绝,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母子静静团聚。萧景琰磕了头,说两句话,便告退回宫,打算等晚间再去。
芷萝宫门外,萧景琰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