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几步,张嘴想叫名字,不知该叫什么,站着只把胳膊伸向她的方向,呆了少顷便叹息着松了胳膊。羲岚收好酒囊,坐在画旁高声道:“卖赝品卖赝品喽,北落仙子高仿画一幅,上乘质量,下乘价格,先来先买,先来先买!”
人们涌来,转眼间画便被掳了。她不贪心,拿了钱就走人,不想被人迎面拦住。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名青年,华袍玉带,黑发深目,额心一点紫色仙印,面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好一个浊世仙公子。他道:“姑娘的凌寒墨梅图一洗万古凡梅空,当真有天马脱羁之妙,令人佩服。”
“足下对这画有兴趣?不过赝品而已,而且已经卖掉了。”羲岚指了指正在被人群包围的买主。
“在下对这画自然有兴趣。不过,相比北落仙子的画,拜识北落仙子尊颜似乎更为荣幸。”
这是被人搭讪了么?尽管他长得很好看,但想想疯狂的求婚灵仙,羲岚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扬了扬眉道:“真巧,我也想拜识北落仙子。”
青年拱了拱手,彬彬有礼道:“在下轩辕座东月楼台子箫,字云霄,号权星长君,还望请教姑娘芳名?”
听见这人名字,羲岚羽扇差点掉在地上,再给不出否定的答案。正如他所说,子箫字云霄,阶位是仙君,号权星长君,管轩辕座,是名扬九天的大画家、大才子,连天帝的寝宫里都有他的大作数幅。他专擅画,司守戍笔吏一职,笔下的十丈雪荷是封锁天魔二界通道的钥匙。因而,维持仙界至高的丹青笔墨水准,便成了他的毕生使命。
在诗画中,如说北落仙子是自由派,云霄仙君便是学院派,时常被人比较,两方追随者也经常展开骂战。羲岚什么也不想了,只回礼大笑道:“北落仙子羲岚,久仰仙君大才,今日承蒙仙君错爱,得仙君赏识,大幸,大幸。”
羲岚与子箫一拍即合,立刻找了个茶楼切磋诗词书画,一聊便聊到了星斗横斜。从此之后,二人的友谊被传为佳话,“岚箫之交”也成了仙界的一个成语,与九州的“管鲍之交”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仅如此,子箫还真像鲍叔牙帮助管仲一样,把好友举荐到了上界供职。他颇为了解她的脾性,知道她做不来太重的事儿,安排她的是司相莲供奉一职,阶位是灵仙。
相莲供奉听上去牛气哄哄,实际就是个花瓶壳子。神界有一个池叫无相池,池里开满无相金莲,这种莲花可无根凌空而流火万千,却无法离池而活。因此,无相池便成了天帝和众多神灵文艺游赏之地。游赏之时,总要个别经学之士吟诗度曲为他们助助兴,相莲供奉便是时不时被召去干这事的。羲岚喜欢供这职,觉得子箫很是厚道。
不仅如此,子箫还为她介绍了来自九天四垣的各路仙族。她性格豁朗大方,与人结交甚易,名气更是远大过从前。
第20章 第九幅画 初相逢(二)
一日,子箫慎重地把羲岚叫出来,说他一个旧友回到了太微城,要为她引荐。难得见他如此态度,羲岚好奇地问是谁。他只说是一个喜爱游历山水却足不出户的人。这句话好生矛盾,羲岚头脑发昏,决定跟他去赴会了再说。
不管过了多少年,那一日的场景都记忆犹新。因为仙界所有城镇都限了最低飞行高度,她与子箫腾云驾雾来到太微城门前,便步行前进。不过子箫是稳步前进,她因方饮小酒,凌波微步,时而轻飞,时而落地。朱雀天春夏长、秋冬短。那个初夏的早晨,又恰好飘了些桃香小雨。云里仙城,雨中春树,鸾凤翱翔长啼,群仙来来去去。在石砌的高大城门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棵桃树下的背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少年白袍曳地,长发及腰,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块玉,也只能顶她半幅画的价,但不知为何,她忍不住放慢飞行速度,盯着那背影看。其实不光是她,途经城门的行人也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只听子箫唤了一声“逸疏”,少年便半侧过头来,后慢慢转过身子。与此同时,羲岚正巧从低空中落下,七星绸带轻飘飘地落在她的羽裙两侧。
与那人四目相交的刹那,羲岚呆住了。
子箫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的肩。短暂问候后,他转头对羲岚道:“羲岚,这是逸疏,我最好的朋友。我素来当他是亲兄弟。”
子箫是仙之名士,因为他的到来,偷瞄逸疏的人不再躲藏,光明正大地向他们仨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羲岚却很震惊。这人分明就是她的老朋友,老冤家,摇光神柏……不对啊,他不是被她一爪推下摇光山了么?
“在下逸疏,字子安,见过北落仙子。”语气虽客气,嘴角也是扬着的,但逸疏的笑远不同于子箫的清雅之笑,不但让人感觉不出愉悦,还带着一点锐利。
“你你你……”羲岚指着他颤声说道,半晌说不出句下文。
子箫看看羲岚,又看看逸疏:“怎么了?”
“大抵是劳烦子箫兄费神为我引荐这位姑娘了。”逸疏笑意明显了些,“羲岚是我的旧识。”
进入城中酒肆坐下,逸疏言简意赅地向子箫说明来龙去脉,把一个纠缠一个神烦解释成了他“堪托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