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顾希旅今天居然又来找他,说起这件事了。
顾希旅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教导主任便拿出了印章,在上面盖好,再拿起来递给他,还不忘惋惜地说:“真可惜了,你要是参加高考,说不定还能拿个高考状元回来,也算给学校争光了。”
转手又拍了拍他的肩,像是鼓励他,说着:“不过出国也挺好的,当初就说这个名额适合你,条件优越,学校又好,就是要求高了点,不过对你来说也不算事。”
顾希旅双手接过了薄薄几张纸。
像是尘埃落定。
“谢谢主任。”
教导主任看着面前恭敬有礼的学生,又想起从办公室闲谈听来的杂文,这学生只有一个奶奶,祖孙俩勉强度日,却在前些日子倏然离世。无论再怎样的成熟稳重,也不过是一个少年,高考前夕痛失唯一的亲人,怎么会不伤心。
他心下悲悯,张口劝慰了一句。
“逝者已矣,要节哀顺变。”
顾希旅面容平淡,漠然地点了点头。
又诚恳的说了一遍。
“谢谢主任。”
当初从这位主任手里拿过跳级申请书,如今再拿过出国申请书。
命运总是这样周而复始,阴差阳错的巧合。像是什么样重大的决定,都会途径这位主任的手,也是一种缘分。
他不再停留,拿着属于他的结局,走出了办公室。
五月书声琅琅,再过不了一个月,所有战士便都将奔赴边疆,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他原来也是一名战士。
如今将要去往的却是另一个战场,可说得再好听,也是临阵退缩了。
“顾奶奶的事,你不要太伤心了。”
清冽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顾希旅抬头看,是似乎多年不见的冯绥。
的确是多年不见,即便他们俩前桌后桌,相隔不过半寸。在那一天的微寒月光下,在那算得上割袍断义之后,离得再近也是再也没有,面对面说过一句话。
此刻也没有必要再说话。
他低下了头,视若不见。
“希旅,你找主任,是为了出国吧?”
“那个项目我也了解过,挺好的,对你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希旅只是步伐沉缓,与他擦肩而过。
冯绥也没有在意他的冷漠,只是又说。
“可你要怎么和尹穗子说呢?”
顾希旅瘦弱的身影似凛冽寒风里的枯枝,在夏日熏风里颤了一颤,再停下。
冯绥的目光一直追随他的身影,他那样明显的情绪波动,冯绥也自然都收入了眼底。
他提步走到了顾希旅身边,语重心长的说着。
“我的确挺为你开心的,如果你是真的放下了的话。”
“当初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是真的把你当兄弟。”
“所以希旅,我是真的很开心你能放下。”
顾希旅无感慨也无笑,却摇了摇头,声音平稳而低沉。
“这不是放下。”
这只是为未来蓄势,等来日东山再起。
他却只说了这一句,也不再理会冯绥是什么样的表情,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只是提步而去。
冯绥也再没有开口阻拦,只看着他逆光而去。
上课时间,走廊再无一人,隐隐能听见老师带着扩音器讲课的声音。
他终是慢慢地无奈提唇,露了个转瞬即逝的浅薄笑容,清明的眼底铺满嘲弄与苦涩,却更像是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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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希旅将申请表整整齐齐地塞进了书包,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一个星期繁忙而单调的课程结束,同学们又推着自行车成群结伴的离开学校。
尹穗子挥手和陈溪何几人说再见,她不准备出去玩,也没准备回老宅。
扭头看向顾希旅,见他还在慢吞吞的收拾东西,也不开口催促,只坐在课桌上,拿着手机滑动,无聊地刷微博。
“走吧。”
尹穗子抬起眼便看见了顾希旅,他背着书包,课桌上干干净净的,显然已经是整理完毕了。
“周一还要上课,你也不嫌重。”尹穗子随口笑道。
顾希旅没有回话,掩在浓密长睫下的眸子却暗了一暗。
“回家放了,我们出去玩。周末两天呢,我带你去隔壁市玩,你不是挺喜欢那个谁的吗?他正好要在那儿开演唱会。”尹穗子絮絮道来,语气轻松而平淡,一边说还一边刷着手机页面。亮着光的屏幕上,还能看见宾馆和旅行计划地。
最近似乎是水逆,顾希旅好像一直恹恹的,看上去又寂寞又寡凉,如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儿似的,可怜极了。在前些天说出那些话后,便更是如此了。她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他重展笑颜,放开心怀。可她也的确做不到。
只能让他快乐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