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唇角上扬,眼睛却是不笑的,每一瞬的眼神,都像是一记冷冷的刀锋,直寒到人的心底里去。
无视车夫和喜娘瞬间苍白如纸的神色,银盔白马的年轻人接着淡淡地道:“只不过抱歉得很,我却必须要看看车里的新娘,是不是我要抓的一个姑娘。”
喜娘不敢抬眼,却也不敢阻止,半响才低着头颤着声音道:“车车里面是青阆镇里长的女儿。”
那罗延依旧淡淡地道:“是不是里长的女儿,要看过才知道。”
而就在这时,花舆的花帘却被里面的新娘直接掀开了,一个一身玄色吉服的少女跪坐在花舆中,面上泪痕阑干,眼神灰暗无神,此刻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竟是没有一丝害怕。
那罗延一怔,随即却是从容地微微一礼道:“既然不是,那便给小姐赔罪了。”然而言毕,他却是用洗银枪稳稳挑出一幅画像,直送到了少女眼前,依旧是只离少女眉心一分的位置,语气耐心而礼貌:“然后敢问小姐一句,可否见过这画中的姑娘?”
玄色吉服的少女一直眼若死灰,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被抽去了精魄的木偶,然而她死灰一般的目光落在画像上时,神色却是仿佛被灼痛般明显一震,豁然抬眸。
那罗延眸中刀锋般的雪色一闪,挑眉笑道:“小姐见过?”
阿桂死死盯着画像上眉目盈盈的少女,死灰般的眼睛却是闪现出了一种奇异的光芒,抬眸直视着那罗延刀锋一般的眼睛,竟是微微笑了起来:“当然见过。”
那罗延身后的黑甲将军闻言,顿时露出了一种按捺不住的狂喜神色,激动地开口:“少主”而他不过刚出口两个字,却被那罗延一个闲适随意的手势噤了声——
银盔雪袍的年轻人冷静得可怕,眉眼冰冷,唇边带笑,手中的洗银枪依旧稳稳地对准阿桂的眉心,从头到尾不曾颤动过半分:“那么敢问小姐可否知道,画中的姑娘在哪里?”
阿桂转头,抬起了手。她的手黯淡粗糙,带着常年推药碾留下的老茧,语气平静地指向了一个方向:“那里。”
顺着她指的方向,青黛色的山脉连绵隐约,有薄雾缭绕不散,宛若阆苑仙境。
那罗延望着青阆山,微微眯了眯眼。
“小姐可确定么?”半晌,他缓缓地收了洗银枪,擦拭着闪着银芒的枪尖,语气依旧从容不迫,斯文有礼,仿佛好心提醒一般又续了一句:“如果小姐记错了,那就让人失望得很了。”
阿桂却是闻言冷笑:“她若是不在那里,你只管杀了我好了。”
“很好。”那罗延淡淡地道:“那就麻烦小姐,随我走一趟。而若是人不在那里,也无须小姐赔命,小姐屈尊充入军妓也便是了。”
言毕,他持枪调转马头,环视了一下身边铁甲森寒的二十余骑,沉声下令道:“所有人随韩副将包围青阆镇,见我烟花号令。若有敢擅自出入者,杀无赦。”
青阆山。
小院。
碧桃自从最开初孵出了那一窝毛绒绒的小鸡,便再也没有下过一个蛋,每日里领着一群鸡在院中咯咯撒欢。而碧城坐在屋门口光线充足的地方,正一针一线地给手中的冬衣绣云边。
虽明知白发男子是神仙之体不畏寒暑,碧城却仍是坚持也为他做了冬衣。而白发男子几乎事事都依她去,不仅陪她挑了衣料,更是日日帮她缕好第二日要用的丝线,他虽看不见,触感却是很好,棉麻丝葛一碰便知,接线时从未出过差错,而带颜色的彩线就直接缕顺后交给碧城,待碧城分拣好他再接起。如此这般的事情多了,两个人配合得是愈发默契,又兼之碧城性格安静柔顺,并不似阿桂那般总是咄咄逼人,在药店帮忙久了,竟是让镇民都很快接纳了她,并不似最开初那般总再当她是外乡人。
碧城绣完了一副云边,小心地把针尖插好才放下。上次她绣完衣领随意把针在衣服上一插,白发男子不小心碰到,指尖竟是被狠狠扎了一下,虽然当即便愈合了,却还是让碧城自责了许久。此时天色还早,碧城想起自己炖的鱼粥,便站起身来,准备去灶房查看一下,然而她一抬眸望向前方,却是不禁愣住了——
院外不远处,一个素衣雪袍的俊秀年轻人手中把玩着一串如玛瑙般剔透晶莹的佛珠,不知已是出现了多久,正望着她微微一笑。
而他虽然唇边带笑,那双好看的凤眼却是不笑的,刀锋一般玩味地望着她,没有任何温度。
“公主殿下倒是让我一番好找。”那罗延从容不迫地稽手一礼,悠悠缓缓地道:“大都督陈霸先座下,柱国大将军杨忠之子那罗延,参见前梁公主。”
碧城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道:“我不认得你。”而这时,她才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又有些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公主殿下是在吃惊,我为什么能看到你么?”那罗延似笑非笑,一语道破她心中的疑惑,把玩着手中玲珑剔透的佛珠,轻描淡写地道:“这说来倒是凑巧的很。我从小在寺庙中长大,寺里的跋陀祖师嫌我杀气太重,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