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自缓缓地朝屋中走去:“我去给你倒杯水。”
阿桂听到“碧城”二字,神色黯了黯,咬咬唇,终于还是手一甩,把碧桃扔到了一边,跟了进去。
此时天边已然透出光亮,借着蒙蒙的晨光,阿桂默默打量着屋中的一切——屋中陈设倒是十分简单,但却明显被人静心打理过,正中的桌上摆着一个竹篾编的花瓶,插着数枝幽香隐隐的梅花,显得格外清新雅致。而屋中深处相对支了两张床,其中一张床边摆着简易的妆台,妆台上放着铜镜木梳针线匣,还有几样钗环,都是简单素雅的款式,明显是属于碧城的。
红泥茶炉中碳火未灭,白发男子取下茶壶,为阿桂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茶水是莹莹的碧色,散发着青梅独有的冷香,那种清冽甘甜的滋味直让阿桂恍惚了许久。
白发男子闭目垂睫,默然无声,而阿桂心中百感交集,望着他清隽苍白的面容,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好不容易喝完了茶水,阿桂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君大哥”
而白发男子却缓缓站起身来,轻声打断了她的话:“天应该已经亮了,我送你出去。”
阿桂愕然。
片刻压抑的沉默之后,一身玄色吉服的少女终于忍不住狠狠摔了手中的青瓷杯子,发泄般朝他嘶声道:“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她?!这么多年了,君大哥,她在这里从春住到冬,我却连多留一会儿的资格都没有!”
而白发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才依旧缓缓地哑声道:“抱歉,阿桂,我没法告诉你原因,但是你现在必须要出去。”
他素来温和平易,从未用如此不留余地的语气命令过她,哪怕是以前明确拒绝她的爱慕,语气都是委婉温和的。
阿桂登时红了眼眶,不顾一切地咬着牙恨声狠狠道:“什么没法告诉我原因,不就是因为她是逃犯么!君大哥你这般窝藏她,若不是我发现,她终有一天要害死所有人!”
此刻骤雨忽至,而白发男子闻言怔然良久,最终却是默然迈出门外,半蹲下去,冒雨摸索着收拾青瓷杯的碎片。他的面容苍白如雪,而两行漆黑的血泪从他紧闭的双目中蜿蜒而下,诡异可怖又触目惊心。
阿桂顿时一声惊叫,恐惧地后退了两步。
白发男子听见那声惊叫,这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抬手随意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抱歉。”
而就在他用衣袖擦眼睛的那一瞬间,阿桂清楚地看到,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眸竟如恶鬼一般莹黑一片,没有瞳仁,映着不断流出的黑色血泪,宛若地狱中的妖鬼。
阿桂面无血色地喃喃道:“魔鬼魔鬼”随即却是又惊惧地尖叫了一声,逃命一般疯狂地跑出门去,消失在结界外。
白发男子苍白清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却是终于支持不住,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而就在骤雨初落时,迅速远离岭南的一辆马车中,碧衣的清秀少女怔怔然望着天地间苍茫的雨幕,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哥哥”
☆、第十五章
岭南边界。
驰道。
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在二十余铁骑的严密护卫下,不分昼夜地朝着远离岭南的方向疾驰而去,激荡起一路的烟尘滚滚。
马车的角落里,纤秀柔弱的碧衣少女抱膝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秋水般的眸子失神地望着前方,已是整整两天没有吃饭喝水。而那罗延笔直如箭地坐在马车另一端,按剑闭目,亲自看守了她两天两夜。
到了第三日上午,饶是那罗延一贯极沉得住气,也仿佛终于忍耐不住,淡淡开口道:“公主殿下一直不吃不喝,是想自尽么?”
而碧城依旧宛若失了魂的木偶,不闻不答不动。
那罗延缓缓睁开眼睛,刀锋般冰冷的目光凝视着她良久,却是忽然冷笑起来,清冽的声音仿佛利箭一般,直射向她最幽微的心底:“就算公主殿下不甘受制,一心求死,何不先报完恩再死?至少也不白白辜负青阆山的那位神仙救你一场。”
碧城闻言眸光一颤,怔怔抬头。
那罗延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信手拈来般道:“君异,三国时人,‘建安三神医’之‘医仙’董奉门下大弟子,二十四岁即参破生死门,得以长命不老,却侑于执妄门二百年不得成仙,于前梁朝大同九年入建康,官居天文台灵台丞,大通三年因失职被判处剜目之刑,流放岭南。”说到这时,他才挑眉一笑望着碧城道:“我说的可对?”
碧城咬着唇不语,算是默认。
那罗延淡淡地续道:“我虽不才,但自小在跋陀祖师身边待久了,好歹也知道:被剜去双目,纵然是神仙,也至少要三生岁月方可复原,期间为炼化灵石精髓,洗去其沉珂杂质,每逢阴雨便目流黑血,受尽苦楚。”
碧城神色怔怔地听他叙述这些,却早已是不知不觉泪湿眼眶。
而那罗延望着她怔然落泪的样子,却是微微眯了眯眼,刀锋般的眸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但是如果我说,世间有一种至精至纯的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