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自己坚守了二十年的这座宫殿,被挪到属于后宫的栖凤宫去了。
因为他主动退位,皇位,此时将要归予他的儿子,李燕贞来继任了。
郭嘉一脸胡茬,因为他臂生的格外长,又习惯要用力,两腋撕开,露出里面沾了汗与雨的中单衣,一夜横生的胡茬,再兼那深沉冷漠的眼神,让夏晚瞧着格外陌生。
分明在甘州重逢时,她都觉得他还是当初那个轻狂少年,到长安之后就不一样了,他时而也有曾经的顽皮,但更多的时候,那双修俊的眉宇间藏着的,就是他此时看着皇帝的那种冷漠和空洞。
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想过篡权吗,或者说,想过走李极的老路吗,夏晚完全猜不透,也看不出来。
就在皇上阖上眼皮,像是睡着了时,郭嘉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你照料着把他挪到栖凤宫去,王爷今日就要登基,一切都得由我来主持,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好不好?”
皆叫雨洗了一夜,夏晚头上所有的发饰全冲雨给冲掉了,一头半湿的发及腰而披,只觉得无比的疲惫,毕竟活着的,死了的,荣耀的,或者沦为阶下囚的,都是她才刚刚寻回来的亲人。
在这场争斗中,上至皇帝,下到李燕贞,没有输赢,全是失败者。
她在大雨中,在城门外整整站了一夜,此时也撑不住了,本是欲要往前迈的,差点就摔跌在地上。
郭嘉两手将她撑起来,放她坐到皇帝的榻侧,问道:“可是不舒服?”
“倒不是不舒服,只是不知道这前路将要如何走下去。”夏晚道。
她不确定李燕贞药丸里的水银是否郭嘉加的,也不知道李燕贞及位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将要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这权力的漩涡就像泥潭一样,似乎只要踩进去,就没有人能够干干净净,毫发无伤的抽出脚来,任你再聪明的人,也总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就比如李极,自恃绝顶聪明,身边还有个文贞慧眼如炬,可也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夏晚从未有一刻,尤如此刻一般贪看郭嘉的脸。
他实际上性子并不好,从小骨子里就藏着深深的自傲,又冷漠,但论滑头,大约谁都比不过他。虽面貌生的俊朗,但为人远不及孔成竹那般温柔,也不及孔成竹更懂得用言语去讨好女子。
他是天生的战神,能用力量攻伐的,就绝不会多费语言,所以至今,夏晚都没听他说过几句关于情爱的甜言蜜语。
随着李燕贞的登基,他是会安心做个驸马,还是仍将站在这太极殿中,站在权力的漩涡之中,夏晚并不知道。
郭嘉出了殿,她于是也跟了出来。
郭嘉也不避走,直接从丹陛所雕的龙脸上往下走着,本是欲要出宫迎李燕贞的,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盯着,回过头,便见夏晚还是昨日那件牙白的衣服,乌发蜿蜒着,素素净净站在大殿的红柱下,美的像朵白芍药一般,两眼中满噙着悲伤,仿佛生离死别一般。
上一回叫她这样看着,还是当初他要离开红山坳,赴河口救郭兴的时候。
郭嘉于是折了回来,道:“此事拖延不得,只要王爷登基,大宝稳定,我就去栖凤宫找你。”
夏晚深深点头,道:“好。”
郭嘉下了丹陛,到次一台的丹墀上,再回头,便见夏晚依旧在哪儿站着。
他还急着要去晋王府,把病重的李燕贞给带到宫里来,以稳朝纲。
再走了两步,蓦然回头,郭嘉便见正要转身,她居然两眼都是泪。不得已,他又两步奔了回去,柔声劝道:“等你爹登基了,我就带你回水乡镇,好不好,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夏晚摇头,但依旧在哭。
郭嘉还甚少见夏晚哭过,也从未见她如此无助过。她仰面看着他,并不说话,手背揩了把脸,泪依旧往外涌着。
她看起来也是疲惫之极,想靠进他怀里休憩片刻,可又强撑着,背挺的直直的。
他于是道:“晚晚,你究竟怎么啦?”
夏晚推了郭嘉一把,道:“无事,你快去吧,记得早去早回。”
终是她先进了殿,郭嘉才走。
夏晚始终觉得脚使不上劲儿,直到郭嘉走后,褪了脚上那只湿鞋,才发现自己右脚的小脚拇指不知何时叫利器割伤过,大约脚浸泡在水里的时候,血已经流干了,此时只泛着个白白的伤口而已,但半只小指腹都给割掉了。
在这玉堂金阙之中,又冷,又饿,最盼望的,居然是一口热粥。
宫中乱成这个样子,御膳房压根就不做饭的,所以宫里连饭都没有。
梁清惯会弄吃的,如此乱的时候,还替夏晚弄了热腾腾的粥来,夏晚揭开一看,是鲍鱼燕窝粥,闻着一股子的姜气。吹着烫起吃了一口,从心暖到了胃。
皇帝此时还昏迷着,梁清和他手下的金吾卫们想办法,是准备要把皇帝从这太极殿给挪出去了。
他忽而侧首,道:“年姐儿,你今儿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是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