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来越轻,但在这空荡荡又安静的房间里瑞特听得一清二楚。
斯嘉丽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税金说得这番话还是自己的真心话。它就这么从自己的嘴里吐了出来,毫不犹豫。我一定爱上了这个男人,斯嘉丽心想。从前是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爱上了。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发现了自己的心,斯嘉丽觉得五味杂陈。
现在她该如何是好?虽然极力压制,但她还是展现出慌乱来。
“斯嘉,你可不能有这种念头。”瑞特显然感受到了斯嘉丽的慌乱,他向着她的双手凑过来。他拿起一只手,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举起另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贴了一会儿。他想要现在求婚……
可当他把手翻过来,手心朝上,准备也要吻它时,突然紧张地吸了口气。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这是一个陌生人的手心,而决不是斯嘉丽·奥哈拉那柔软、白皙、带有小涡的纤纤玉手。这只手由于劳动和日晒已变得粗糙发黑了,并且布满了斑点,指甲已经损坏和变形,手心结了厚厚的茧子,拇指上的血泡还没有完全好呢。上个月因溅上滚油而留下的那个发红的伤疤是多么丑陋刺眼啊!她怀着恐怖的心情看着它,随即不加思索地急忙握紧了手。
这时他仍然没有抬起头来,她仍然看不见他的脸。他毫不容情地把她的拳头掰开,凝神着它,接着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拿起来,把双手合在一起,默默地捧着,俯视着。
只有瑞特自己知道,那眼眶里的泪水是怎么一直打转儿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眼泪是怎么悄悄地留下脸庞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眼泪是怎么直直地滴在地上的。他没有让斯嘉丽看见,自然不能让她看见。这恐怕是他这一生流下的唯一一次眼泪。
他的宝贝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一切都糟得不能再糟了。杰拉尔德已经精神恍惚了。没有一个会干田间活的人去种棉花,可需要养活的人却很多,一共十三个。
“瑞德,我把一切都告诉你。过去一年多,我们差点儿饿死呢。啊,你不知道!你也不可能知道呀!我们一直吃不饱,白天黑夜的挨饿,那滋味真可怕啊!而且我们没有什么御寒的衣裳,孩子们经常挨冻,生病,还有……”
“挨饿受冻我能忍受得住,可如今……如今那些提包党人把我们的税金提高了,而且必须马上交钱,但是除了一个五美元的金币,我什么钱也没有。我非得有钱来交那些税款不行了。难道你还不明白?要是我交不出,我就会----我们就会失掉塔拉,而我们是无论如何不能失掉它的!
我决不放走它!”
他的宝贝像一个黑奴一样下地干活呢!他的宝贝挨饿了呢!他的宝贝正虚情假意地欺骗他的感情呢!他的宝贝来看他是因为他有利可图呢!他的宝贝却原来不爱他啊!
他像一只骄傲的狮子,发现自己被戏弄后歇斯底里地要报复回来。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你到这里来,像个□□似地晃荡着叮叮响的耳坠子,撅着嘴,媚笑着讨好一位嫖客似的。"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汉密尔顿太太?你不会糊涂到认为我会向你求婚吧?”
“你想碰碰运气,以为我蹲在监狱里,不能同女人亲近了,便会像鳟鱼咬饵似的把你一手抓过来啦。”
“到底说真话了,谈的是爱情,要的是金钱,多么地地道道的女性呀!”
“别着急嘛。你怎么会以为我还要你呢?你怎么会以为你值三百美元呢?大部分女人都不会要价那么高呀。”
这报复的话语并没有给瑞特带来快感,反而让他深深陷入痛苦之中,也让斯嘉丽陷入痛苦。
当他说出拒绝给斯嘉丽钱的时候,她气极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夺门而出,在瑞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离开了房间。
军官们进入了房间,他们打趣着瑞特,但瑞特并没有听进他们的话。他的脑袋一片空白,甚至一度觉得呼吸也将停止。他心慌得厉害。
突然间,他冲了出去。
没有人料想得到这一出,军官们都不来得及阻止他。他一路跑到了大门口才看到了斯嘉丽的背影。她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那么孤单,那么单薄。瑞特大声地喊她的名字。
“斯嘉丽!斯嘉!斯嘉!斯嘉!!”他大声地喊着,只是可惜距离太远了,况且他被守卫的哨兵拦在了大门里面。而斯嘉丽已经拐过了一个弯。
他看不见她了。
完了,我要失去她了。
我要失去她了。
我要失去她了。
妈妈,怎么办?
我爱她。
“砰!”地一声枪响了。瑞特的腿部传来疼痛感。呵,他们觉得我要逃呢!
随便吧……
忽然间,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绿色,那颜色朝着他奔来。那是……那是他的宝贝。
那是我爱的姑娘。
瑞特满意地笑了。
那些军官们试图拖他回去。“等等,再等等。”他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