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纳不起税,镇上的房子也不再是他们的了。他们住着连黑人都不住的两间房子,罗斯玛丽已经到了婚龄却无法体面地嫁出去,长子送来的钱被她的丈夫愤怒地还了回去,再附带着教训她和女儿一番——她们陪他挨饿,她们陪他去死。但这所有的一切,巴特勒夫人都选择原谅,并非由于她的品德多么高尚,而是由于她爱他。
原谅他是由于我爱他,我爱他是由于我嫁给了他。并非由于我爱他所以才嫁给他,而是因为嫁给他所以我必须爱他。
我嫁给他,我别无选择,我只能爱他。
“滚出我的房子!”老巴特勒先生将桌上的一沓美钞摔在了瑞特的脸上。
瑞特没恼,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以为至少你会愿意见见我的妻子。”然后他对母亲和妹妹告辞,拉着斯嘉丽离开了。
“他只要他的体面,他不要我,斯嘉。”瑞特望着斯嘉丽苦笑,她看到的是面具后隐藏的痛苦灵魂。
他们无声地站在破败的庄园门口,他稍稍弯下腰好让斯嘉丽搂着他的脑袋,她抚摸着他的发,一下又一下,给他以力所能及的安慰。
她忽然想起来查尔斯顿的途中,他突然岔开了话题,说:“我想让你了解全部的我,而这将会是其中一方面。答应我,斯嘉,你不会对我感到失望。”他牵起她的手,吻了她的手背。
不自觉的,斯嘉丽轻触了自己的手背。接着,她踮起脚尖,吻了他的额头。
她想起自己的父亲,奥哈拉先生自从奥哈拉太太去世时起便已经被攻破了,他的心早在那时候就死了。他端坐在餐桌上首,俨然一个须发花白的龙钟老人,一双视力衰弱和茫然若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脑袋略略点着,显然在谛听爱伦的衣裙声,他喃喃地说:“我们得等等奥哈拉太太,她晚啦!”
斯嘉丽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牵起瑞特的手,十指相扣,他们转身离开了这一处令人窒息的禁锢地。这回,让我领着你吧,瑞特。
此时的查尔斯顿还未从战争中完全恢复过来,但作为美国南卡罗来纳州的一座港口城市,它的恢复力不会低。而春夏时节的查尔斯顿特,杜鹃、山茶、玫瑰、茉莉与挺拔青翠的棕榈树争相辉映。或许它暂时失去了现代工业的力量,却仍然保留了大自然的馈赠。
“查尔斯顿是个好地方,斯嘉。”斯嘉丽听瑞特忽然这样说道。她有点儿惊讶:“我以为你讨厌它。”
“是啊,我讨厌它,或许……但它仍然不失为一个好地方。”瑞特瞧着她笑,他轻柔地捏了捏斯嘉丽的耳垂,说:“听见船鸣笛的声音了吗?”
斯嘉丽点头,不仅仅是鸣笛声,在飞鸟的婉转歌喉中她甚至隐约听见了海浪声。
“我的人生从这个这儿开始,而那个海港赋予我新生。”瑞特朝南指向天空。
“来吧,斯嘉,我现在可打算给你讲讲我自己啦。”他握着斯嘉丽的手,向前迈开步伐。
“我是巴特勒家的长子,斯嘉,你知道长子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责任,身为长子,从出生起便得背上巴特勒家的责任,况且责任分很多种,比如维护'家族荣誉'——我父亲的说辞,或者替巴特勒家生下继承人……先不说传宗接代这事儿,就说说'家族荣誉'吧。这词儿可是是会变的,亲爱的。决定所谓'家族荣誉'的内涵的人,往往是掌权者,在我小时候那就是我的父亲。而在我爷爷那一代,这词儿的内涵是完全不同的。但其实我更像我的祖父,悲惨的是,我不是我祖父的儿子却是我父亲的——这话真是大不敬啊。” 他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久违的讥讽的笑。
“我想你能明白,斯嘉,这说法或者家庭内部的'制度'本身是有问题的。我是我父亲的物品,我的思想行动得由他来掌控大家才能和平相处。我们两个人之间一直没有好感,我想不起他在我哪件事情上持过赞成的态度,我太像我祖父了。”
“你的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斯嘉丽歪头看他。
“听说是个海盗,人们叫他'船长',他生前弄来很多钱,死后给父亲留下一大笔遗产。我从小听他的故事就尽力想更多地模仿他而不是我父亲。”
“这真叫人惊讶啊。人们也叫你'船长'呢,我亲爱的巴特勒船长。”瑞特看见斯嘉丽调皮的笑,这时候她身上的活力再一次拨动了他的心扉。“这么说来,我俩真是天生一对呢!我的外祖母罗毕拉德也是个辛辣人物呢。以前我只要一淘气,嬷嬷就拿她来警戒我。外祖母像冰一样冷酷,对自己和别人的举止都很严格,但是她嫁了三次人,引得那些情敌为她决斗过无数次,她抹胭脂,穿领口低得吓人的衣服,而且没有,嗯……不怎么喜欢穿内衣。"
“看来确实如此了,我亲爱的。你非常敬佩她,尽管你还是尽量想学你母亲。别费劲儿了,宝贝,既然你马上要嫁给我了,又何必再遮掩着自己呢?”瑞特挑了挑眉,他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