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坐着,坐到太阳落山,夕阳西下。
安深深的腿脚已经有些发麻,但是她依旧没有动。
“姐姐。”薛杏容终究还是说话了,她从安深深怀中坐立了起来,杏眸之中格外平静,她看着安深深,眉目温和的不像话:“姐姐今天来没有带桃木剑呢。”
安深深心中突地涌起一股难以压抑的酸涩。
薛杏容轻轻地摸了摸安深深的眼睛,喃喃道:“姐姐别伤心,别伤心,阿杏会心疼的。”
“阿……杏”安深深听着她的话,心中一痛,眼泪终是从眼眶之中钻了出来,泪水划过薛杏容放在眼角边的手,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别哭,别哭,姐姐别哭!”薛杏容手忙脚乱,她很少见到自己姐姐哭,她的姐姐刚强了半生,哪怕初初触摸鬼魂一途时,被厉鬼穿透身体,她的姐姐也是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撑过去,她的姐姐哭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清,而其中有好几次都是为了她。
“姐姐,我好想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安深深抱着薛杏容泣不成声,她不该把阿杏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她不该那样无所顾忌地入六道轮回。
“姐姐。”薛杏容从安深深的怀中挣脱出来,她摇了摇头:“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这些年,我杀了很多人。”薛杏容慢慢地平静下来:“内心不断涌起的嗜血之望我压不住也没有费力地去压过,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是她自己,这怪不了任何人,她唾弃那样的自己,却又放任那样的自己。
“姐姐,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当小猪去找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今天。我一直在等,我想着,哪怕是死,好歹叫我见见姐姐才好。”薛杏容看着安深深,嘴角含着笑意说道。
安深深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
“姐姐,你今天没有带桃木剑来。”薛杏容抬手一挥,一把崭新的桃木剑落在了她的手上:“没关系,我有准备。”
薛杏容眉眼弯弯,她看起来很高兴,就好像她不是要走向死亡,而是要去哪里旅行。
“时辰不早了,姐姐,地府的鬼差就要到了。”
“阿杏!”
安深深呆呆地看着薛杏容,她拿起桃木剑亲手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她依旧笑着似乎察觉不到疼痛。安深深僵直着身体,任由薛杏容倒在自己怀中,她颤抖着手想要抱抱她,可是又不敢碰她。
“我身上赎不尽的罪责,终究是要拿生生世世来换的。”薛杏容的声音有些虚弱了,她的脑袋在安深深的身上蹭了蹭:“姐姐,我想去见小哥哥。”
安深深满心慌乱与悲痛,听见薛杏容说话,连忙带着她出了收魂罐。
余府庭院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今日的主角余浅偌昏迷,这生辰宴也就没有办下去的必要了。诸人皆是纷纷告辞,到现在也就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了。
薛杏容对不起很多人,很多很多无辜的人,她最对不起的应该算是诸槐,她把诸槐彻底地拖进了黑暗,薛杏容的目光有些涣散,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今日她的脑子格外清醒,没有满腹的戾气,没有满脑子的嗜血。
她对着站在旁边已经有些呆傻的诸槐伸了伸手,语言轻柔:“小哥哥……”
小哥哥,小哥哥……诸槐直接冲了过去将薛杏容抱在了怀中,他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时时刻刻想着精血,想着杀人的薛杏容只会冷冷地看着他,连他名字都不会叫一下。
“杏容,别怕。”别怕,别怕,杏容,无论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从光明到黑暗,从鲜活到死亡,他都会陪着她的,诸槐神色平静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安深深:“薛大人,你答应过我的。”
安深深自然是知道诸槐的意思的,咬着牙压住内心的悲颤,她抖着手从怀中掏出符纸轻轻扔了出去,符纸化作碎末飘在空中,先后涌了诸槐和薛杏容的身体里。
薛杏容眉目一怔,她知道那符纸是什么,那不是……她愣愣地仰了仰头望着诸槐,诸槐也正低眸看着她。
“小哥哥……”
“杏容,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诸槐弯了弯唇角,他本就生的好,这一笑倒是叫薛杏容看傻了眼。
薛杏容不由笑弯了眉眼,她感受到自己身体正在消散,转了转脑袋看向安深深,她瞧着那模样不由敛了敛笑意,姐姐在哭,姐姐很伤心,她好像总是在让姐姐伤心。
薛杏容叹了一口气,她的目光又转向半抱着安深深的沈立循,双唇微动:“姐夫,你要照顾好我姐姐。”
这是薛杏容第一次叫他姐夫,薛杏容不喜欢季洵,但是她姐姐喜欢啊。沈立循没有回话,但是薛杏容信他,他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在乎自己姐姐,能在轮回道上许下:‘世无阿容,便入轮回’的誓言,那是一颗多诚挚的心啊,没有阿容的世界,我愿意早早的离去,再走黄泉过轮回,直到我与她在同一片土地同一片天空。
“小哥哥,姐姐好像很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