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出覆盖方方面面、条理清晰的行规,从根源断绝牙人耍弄心机的可能。
这一次她不会出面,一切由阿福随机应变。
阿福获得自由身后,以原来的身份示人,他本是世家子,换上锦缎衣袍,仗剑纵马,行走在平康坊间,其他人都把他当成挥金如土的富贵纨绔。
裴英娘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出面料理这样的事,商路已经打通,前年开始她就在有计划地降低自己对东西市贸易的影响力。她代表朝廷,朝廷必须从大局出发,在确保总体利益的前提下,适当引导,而不是和以前那样,随时随地简单粗暴地干预坊市间的贸易。
为长久计,她必须如此,否则得益的永远是少数世家,受苦的终究还是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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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初冬时节,池中的大片残荷里仍然时不时冒出一两片翠绿新荷,站在七宝阁窗前眺望远处,日光映照之下,池水呈现出一种清透幽冷的墨色。
长史拱手道:“殿下,陛下没有惩罚苏安恒,还赐给他汤羹饮食以示安慰。”
李旦收回凝望残荷的目光,手指微曲,轻叩窗棂,“薛怀义那边有什么动静?”
“薛怀义仗着陛下……”长史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仗着陛下宠爱,极为骄横,昨日他在宫门前遇到几位相公,不止言语轻慢,还和相公们争道,撞翻了裴相公的牛车。”
李旦挑眉,“控鹤府呢?”
郭文泰上前一步,“控鹤府中任职的多是美貌郎君和轻薄文人。”
李旦沉吟片刻,“你亲自去一趟太平公主府上,告诉她时机到了。”
郭文泰应喏,退出七宝阁。
“殿下。”长史抬起眼帘,小心翼翼道,“诛杀薛怀义之事,最好由太子妃和太平公主出面。”
李旦望着波光粼粼的池水,点点头,“孤明白。”
裴英娘不是豢养在笼中的小鸟,她有她的想法,她的打算。很早开始,他想把她永远捧在掌心里好好娇养着,不管最后他只能是她的兄长,还是如愿以偿成为他的丈夫,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但是娇养并不代表要把她的翅膀折断,她想自由自在地翱翔,那他就把整个天下捧到她面前。
他回到甘露台,午膳准备好了。
裴英娘还在和阿禄小声讨论什么,日头升到半空,廊前暗了下来,她坐在梅花树的花光阴影里,神情郑重,柳眉微蹙。
奉御从回廊另一头快步走过来,小童背着药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走到廊檐底下,“殿下,该请脉了。”
裴英娘回过神,示意阿禄退下,奉御每天午膳前为她诊脉,比鼓楼的钟鼓声还准时。
今天来的奉御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话比较多,诊脉的时候,絮絮叨叨叮嘱裴英娘,吃饭要细嚼慢咽,不能吃生水,隔夜的茶不要吃……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后辈,啰里啰嗦,一口气能说五六句话。
李旦没过去,站在拐角的地方,眼眸微垂,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细听奉御说的话。
内侍们大气不敢出。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奉御说话的腔调忽然拔高,像正旦那晚平地而起的烟火。
足足沉默了半炷香的工夫,奉御哆嗦着后退几步,拜倒在地,叩首道:“恭喜殿下。”
裴英娘睁大眼睛,“嗯?恭喜我什么?”
李旦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笑。
可以和她说了。
※
甘露台的气氛霎时变得热闹喜气起来。
宫婢内侍们精神抖擞,领了赏赐之后,更是喜笑颜开,走路都带风。
裴英娘呆坐在食案前,一脸不可置信,奉御刚才说的话她一句都没听清楚,脑袋里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李旦把她扶进内室,筷子送到她手里,看她还呆呆的,轻笑一声,“要不要我喂你吃?”
裴英娘打了个激灵,端起自己的碗,滚烫的羊肉粥散发出阵阵热气,温度透过薄薄的瓷碗,手指慢慢暖和起来。
她喜欢孩子,每个孩子都该得到温柔呵护,但是她好像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心理准备……
李旦眼神示意房里的宫婢们退出去,揽住裴英娘的肩膀,抬起她的下巴,眼眸清亮,“不高兴?”
裴英娘心乱如麻,好在这乱并不影响心底的期盼和喜悦,她放下粥碗,倚着李旦的胸膛,老实说,“阿兄,我有点怕。”
“不怕。”李旦拍拍她的脑袋,“阿兄在这儿。”
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安慰,没有别的话,但裴英娘却觉得恐惧忐忑都被慢慢抚平了。
她抬起头,“阿兄,你高兴吗?”
李旦低头看着她,“很高兴。”
裴英娘柳眉挑起,他明明很镇定嘛!完全看不出初为人父的欣喜若狂。
心不在焉吃完羊肉粥,半夏捧着一碗药羹掀帘踏进侧间,奉御留了一副药方,她刚才亲自去小厨房熬药,药熬好了,她没让其他人碰,径直送到侧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