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走到世界的尽头</h1>
皇后宫中的女官事后收拾茶水时,发现那封血书。她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心怀忠义,偷偷将血书送出。谢府收到后,方知大事不妙。
虽然蕙卿生死未卜,但眼下却有更多的事,比营救她更为重要。
在景王妃和李希绝还在犹豫之际,建康城的谢家嫡支便撤去自家坞堡,并以送嫁为由,将茹卿和作为嫁妆的三十万石粮草送上了船,运过了长江。
李希绝扶幼主登基,第一道诏令是删封景王妃为太后,自己为辅国大将军,在幼主亲政前主持国政;第二道诏书,就下了洛阳城下的刘时,令他设计伏杀度天,尽收其军。
就在刘时接诏犹豫之际,谢家的三十万石粮草到了淮南。
度天约见刘家父子,愿将这三十万石粮草均分共享,以求克复洛阳。此后回师建康,罢黜伪帝后,划江而治。刘时得江东之地,度天得伪魏之地。
靠着这三十万石粮草,联军多坚持了十余天,终于攻克洛阳。
洛阳克复之后,军中与建康的联络断了许多天,有人从前线逃回,信誓旦旦,说攻下洛阳后,南淮与徐州军便反目相杀,刘时设伏欲杀度天未遂,被度天反杀。刘易安与度天恶战多场,最终被伪魏的元氏皇族反扑,逐出洛阳,如今两支军马都溃不成军。
然而就在玄武湖上结冰的一个异常寒冷的冬日,一支神秘的兵马突袭了建康皇宫,将奄奄一息的蕙卿救了出来。
在宫里的最后那些日子,蕙卿已经神智不清,但还记得景王妃和李希绝经常为了要不要杀她争吵着。
“我知道你就是舍不得这个贱人!”
“舍不得又如何?搞搞清楚,你母子的性命如今都捏在我手上!”
随后变故突起,耳边灌满了疯狂的女人的尖叫和阴郁的男人的咆哮。
杀声四起,李希绝似乎拿着刀在她身边徘徊多时,喃喃自语:“我不要你死,我只想要你留在我身边,像从前一样对着我笑……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对我笑了,但是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再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得到你!你是……我的!”
蕙卿想说,你错了,我从来没有真心对你笑过,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
“大将军,他们攻进来了,快走!再晚就不行了!”
蕙卿不太记得此后的细节,只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被一双极有力的胳膊抱着走了很久很久。
她不知为何想起茹卿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那些话,度天和刘易安的面容轮流在自己脑海里出没。她也试图努力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却始终没有成功。
他仿佛在结满冰的湖面上踽踽独行,四周从喧嚣转为寂静。
细碎的雪粒一点点沾在自己脸上,他好像决定走到世界的尽头,直到两个人被皑皑白雪掩埋,从此与世隔绝。
只有佛经纶音,一字一句,从天庭降下,灌入她的脑中,将她周身内外,洗得明澈晶莹。
蕙卿真正清醒的时候,听到隐约的鼾声,身边似乎睡着有人。
眼前的帐子也不是她闺房的模样,她努力地、艰难地转过头。
刘易安躺在她身边,穿着睡衣,神色安谧,似乎瘦了许多,右手轻轻地握在自己的左手上。
自己的左手指甲修磨得十分光洁,还涂着新鲜的凤仙花汁。
她情不自禁地动了一下手指,想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大妹妹……”刘易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紧握住她的手,“今天带着你去看花……”
“好啊……”蕙卿微笑着,反握住他。
“啊!”刘易安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他力气用得太大,差点直接撞上床帐。
他愣愣地望着蕙卿,望着这双再熟悉不过的、温婉灵动的双眼,像傻了一样好一会没法说出话来。
蕙卿摸了摸他的脸:“表兄瘦了……”
刘易安长啸一声,将她抱着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在她耳畔道:“叫夫君!咱们已经成亲三个月了!”
蕙卿被救出来后一直昏迷不醒,遍请江东名医,都觉得她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刘易安坚持要将蕙卿娶过门,谢家推拒数次后,终于还是给蕙卿穿上早早绣好的喜服。
整个建康城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在新年到来之前将蕙卿接进了金陵郡王府。
虽然新娘子昏迷不醒,这结拜之礼只能权免,进府后就直接送进了洞房。
但除此之所有的仪程一项不差,聘金送了五万两黄金,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
柳绵服待蕙卿梳洗时说得眉飞色舞,一再婉叹道:“可惜娘子不得亲见。”
刘易安在妆镜边傻呵呵地笑道:“不妨事,等大妹妹大好了,咱们再大办一次。”
柳绵噗的一声大笑起来,连手中的香粉都撒了一地。
蕙卿瞪着镜子里的他,不由疑心刚刚昏睡了几个月才清醒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