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整團棉被蠕動著,冒出一顆頭,黑髮亂翹,打了個哈欠,轉向他們,「你回來啦?」
忍了367天,也就是一年又两天后的那天,程欢响终于忍不住问了。
「哈?」程歡響自認自己很多大風大浪都見識過了,她踹飛過暴露狂,也曾在電車上制伏過幾個癡漢,她要跳級念高中時,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但她還是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父亲在常春藤大学担任客座教授,母亲在国家研究室里研究。他们的女儿,也一路是顶尖同侪中数一数二的学霸。可惜,她志不在此:「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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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家人,但她沒說出口。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端正而冷淡的脸庞,不见丝毫波澜,连拿刀叉的手都没有停下,仍切着盘里的炭烤伊比利猪排,「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
「他就是我,以前的我。」尤嗣希再次嘆了口氣,無奈地提出第二個請求:「能幫我照顧他嗎?就幾天。」
他們倆一起從地下停車場搭電梯上樓。嗣希現獨居於市中心大厦11樓,今年剛搬來,離他公司很近。歡響只來過幾次,她記得,他的家,簡潔地像辦公室一樣。大片的玻璃窗,紅磚牆、黑灰白三色家俱,舖著原紋的木頭地板,呈現俐落的布魯克林工業風格。
在难得他终于抽出空了的约会,两人面对面在西班牙餐酒馆共进晚餐的时候。
這是哪裡?
一言以蔽之,就是白目。
那少年揉揉眼睛,放下手上的Switch,突然看見站在嗣希背後的歡響,頓時咧嘴笑了,「哇,你居然帶女人回來?」
「說不是多重要的人,你的臉卻凝重成這個樣子?」
眼前這個人,正恰巧處於最合適被稱作為「少年」的時刻。
将切好的肉放到她的盘里后,尤嗣希放下刀叉,拿起一旁的酒杯——刚才侍酒师推荐的,2013年份的Penfolds Bin 707红酒。他啜了口,「考上好大学?」
他打開門,一道屋裡的燈光倏地打在他的側臉上。「進來吧。」
電梯適時停下來,嗣希瞥了她一眼,門開了,他走出去、意味深長地扔下一句:「萬一是呢?」
「我說過不要把家裡弄這麼亂的。」嗣希的聲音冷冰冰的,一如往常不帶起伏。他嘆了口氣,轉頭看向一臉茫然的歡響,「嚇到妳了?抱歉。」
她眼睛虽然大,但似乎就是很不视相。
这话听在其他在座的姊姊们耳里,无疑是宣战。
他让杯子里的酒轻轻旋转,没答话。
这倒是真的——别看眼前的程欢响一副傻呼呼的样子,真不知道该说是家族遗传还是怎样,她的成绩一直都很杰出。
「他不是我的親戚。」尤嗣希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出來的話很荒唐,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理喻:「這孩子就是我,他是高中時代的我。」
但這樣天賦異稟的她,現在卻完全無法理解男友所說的話,「誰?」
那張臉,和嗣希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相似,同樣蓬鬆的黑髮,湛然沉著的眼睛,精緻的五官上,總是鮮少透露表情。相似的外貌,卻又有著親近才能辨別的差異,他比她熟悉的嗣希再年輕幾歲。
「为什么,嗣希你不和我结婚呢?」
歡響跟著他踏進屋內,站在玄關那,抬起頭的瞬間,還以為自己走錯了。
歡響笑著勾住男友的手,「不怕不怕啊,只要不是你兒子就好,哈哈。」
「嗣希,我高中时代的梦想,你猜是什么?」
樓上樓下,全是電視上出現過的政商名流。
男人仍很有耐心,「母亲?」
橘子皮?她居然看到遍地的橘子皮?
「耶?」欢响一派天真地睁大眼,彷佛不能理解这个猜测的依据,「我为什么要那样?我在嗣希你眼里有那么笨吗?」
他不了解穿著打扮,但聽公司其他女人議論他女友的打扮是「好嫁風」。那些女人邊翻白眼,嚷著:「打扮成男人喜歡的樣子討好裝乖,要我還真的做不到呢~」之類的酸話,但後來辦公室每個女的幾乎是一樣的風格。
「嗯,以前我妈不是永远在研究室顾那些仪器吗?我看别人妈妈
他素來很忙,忙到連把家弄亂的機會也沒有,但原本整齊到簡直是強迫症發作的客廳,如今四處被扔了滿地衣服,漫畫、飲料罐疊滿茶几。
「欸~」歡響忙追上去,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誰的兒子呀?」
「他是??你弟弟?」她有點遲疑,「我沒印象你有——」
但歡響看起來不在意這些,所以他也沒認真問過。
「可是,」欢响津津有味地将海鲜炖饭舀进嘴里,粗神经的她,自然没注意到别桌在偷看或清喉咙的动静,「我,都已经二十六岁了耶,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