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会出这种事情…”
“那,你要被开除了?”我瞪大眼睛,“没事啊,我也还在工作,虽然没你挣得多,咱们省省的话…”
情人几乎笑出来,揉揉我的头发:“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他们决定让我承担所有的责任,这样公司和高层就都可以脱身了…”
“凭什么是你啊!”我气急,“你不要答应啊!”
“我必须答应…”他叹了口气,转向电视,“因为…”
屏幕上是杀害神父后自首的嫌疑人照片,一个三十多岁,圆润漂亮的金发女人——只有深深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你还认得她么?”情人的话听起来很是遥远,“她就是我那个十九年前逃走的女儿啊…”
“可笑吧?一般人一辈子也不会和电视里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我现在一下子占了两条大新闻呢…”
“公司说,如果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责,他们和两国的官员都有关系,会安排让她不被引渡回Z国,而是在这边受审,至少可以保住性命…等到精神鉴定出来,说不定还能再减刑…”他苦笑了下,“我对她到这一步也是有责任的。现在…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可是…可是…她可能本来也不会被引渡过去啊!现在那边有疫情,可能再拖拖就封锁了!”我挣扎着想找到别的可能性,“而且你公司真的有这么大能力?!他们要是在骗你怎么办!”
“是的,可能,可能…”他闭紧眼睛,“但我没办法什么都不做…万一,万一…我以前已经辜负过她,现在…我至少要拼上这条老命试一下了…”
我无话可说。自己亲手种下的祸根,终有一天要亲自品尝苦果。可是…
“可是我也有责任啊!你是为了我才铤而走险,又是跟我来NY才没有顾得上女儿…”我无意识地抓挠着脸颊,指甲陷进皮肤,被他果断制止,“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承担一切…”
“我确实是为了你,但你从来没有要求过我这些。”他亲了亲我的指节,“别瞎想了。”
“不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喉咙梗得几乎要呕吐,脸上涕泪横流,丑态百出。天啊,他回忆中的我,只能是这么丑陋绝望的样子么…
他揩着我脸上的泪水,深深地亲吻我。他竟然笑了。
“我这一辈子辜负了那么多人,妻子厌弃我,女儿憎恨我,外孙…几乎不认识我…到头来,还是有你会为我哭啊…”他眼眶湿润,声音里却有些得意,“我这辈子也值了。”
自私自利。自说自话。自以为是。到最后也从来没为别人考虑过。这就是我的情人。
把我拖入这种扭曲的关系,强加给我那么多我不需要也不想要的东西,对我的感受不闻不问,因为我的懦弱无能,就肆无忌惮地欺压了我大半辈子。
到头来,还把我随意抛弃了。
“你爱我么?”他问。他竟然真好意思问。我恨死他了。
“我爱你。我好爱你…”
“嗯,我也爱你。”
***
我拼命熬着不想睡着,生怕他偷偷溜走。但第二天早晨还是在床上惊醒——独自一个人。
我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请假,奔去他的公司大楼下。此时正是上午八点,一大群身着调查员制服的人正浩浩荡荡拥入大楼。
我想冲进去却被拦在外面,只能在楼下急得团团转,仰面向上望得头晕目眩,抓伤了头皮,抠破了脖子,指甲里全是血。
我看到他了。他站在遥远的窗前,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在想他的女儿吧。
他会想起我么?肯定不会。否则他怎么可能迈出那一步?
他在自由落体。
他似乎坠落了很久。很久。久到足够他回忆自己的一生。前一半循规蹈矩压抑自己,后一半放`浪形骸辜负他人。
他似乎又一踏出窗就瞬间摔在了人行道上,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脸朝下趴在地上。
调查员很快奔出几人,划出警戒线,救护车飞驰而来——仿佛事先彩排好了一般,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不,这是一场盛大的祭祀。
活人祭祀。
为了平息暴虐的瘟疫,为了慰藉隔离墙下的冤魂,为了满足…人们心中对解释和控制的渴求。
这是神的怒火,只要献上合适的祭品,一切就会好起来。
这是某个人的过错,只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偿命,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我离开那具失魂落魄在街边游荡的躯壳,退出了游戏。傅贤担忧地看着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40.重返无人区
傅贤看着自己目光呆滞的恋人,几乎不敢伸手去碰触他。戴叶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仿佛一摸就会碎掉一样。
“…戴叶…”他轻声试探着,“…你还好么?”
戴叶忽然舒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他摇摇头,倚靠着傅贤的肩膀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