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早春,今年雪融得快,春天提前来了,嫩芽抽枝,冬天死气沉沉的树纹,终于有了新绿点缀。北方的居民都知道早春不是真正的春天,或春天并不该从早春起始的,人们春耕秋藏,赋予时间意义,给岁月命名,鸭子知道江水温暖了,发出的第一声叫唤便是春的声音;山寺旁的桃枝知晓崖风热了,发蕊的第一缕香气便是春的气息。春是这样亲切而无处不在的,万物倦醒,树林里冬眠的棕熊,偶然一翻身,压弯了一株草的小苗,它才会爬起来,挠挠屁股上的厚重皮毛,抖落一整个冬季的寒风与闭塞,大喝一声:春来了!这声音穿透山谷,划破迷雾,走向人间,人们便叫醒栅栏里的老牛,提上锄头,呼儿带女地走进土地里,春天潮湿的泥土冒过脚丫,人们挑走土块中的杂草,传递着好消息:春来啦。
故而,当雪融了,河道里流水涛涛,住在岸边的女儿家,夜里能被春水倒灌给吵醒了,就痴痴地望了一宿的春波,心思也开始期望春天了,可这时的风还很料峭,夜里和清晨都依然会给窗户蒙上一层朦胧的水幕,眼下离真正的春天还差那么点儿意味,这便是早春,早春是春天预捎的一封信,早春一到,人们就知道寒冬已快下班了,生机盎然、热闹宜人的春天正等着地球缓缓挪动过去呢!
早春固然是喜悦悸动的,但那些资历尚浅、受了早春迷惑的新生命就惨了,它们熬不过早春的严寒,错误地发了芽,又要错误地在冷风里丢了命。女人站在一颗低矮的老树旁,给枝干上的几株嫩芽挡着风,她美丽忧伤,丈夫轻声走近,在她唯美清瘦的脖颈上烙吻痕。
“外面很冷,我我们进屋吧?”许思蔓抱着她,她肩膀和脊背削瘦得厉害,使人像抱一座昂贵却脆弱的藏品。
“....这些芽用不了几天就会死,这棵树太老,说不定不会再发芽了。”
“我们可以试试桥接。”
杨宛兰回头,神色愧疚,但让她心生歉意的对象并不在此处:“蔓蔓,我觉得这样不大好,那毕竟是....”
“别担心,没人会受伤,也没人会被利用,所有参与者都是自愿的,宛兰,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等着,”许思蔓按了按妻子眉头,希望她看起来不那么感伤,“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所有......”
她别开头,对空气张张嘴,无事发生,只好双眼通红地转回来。
“感冒还没好?”杨宛兰扯紧她衣领,细心按上纽扣,“鼻涕从年前淌到年后....等休息我陪你去医院检查吧?”
“好啊,我最喜欢宛兰陪我了。”狮子埋头蹭她,早春干燥,顺滑红发一下子和她金缕卷在一处,杨宛兰心不恼,而颜露娇愠,芊芊白指伸进两人交颈间分理发丝。她无心地埋怨:“天天加班,我怎么看不出你喜欢我陪?”
“那我们请几天假,我天天在家里‘陪’你,”狮子鼻息轻挠爱人耳垂,怀里羽毛鲜艳的小鸟着急扑翅,即羞又笑,骂她:“不害臊!”杨宛兰天生温柔,虽然着色明媚,但眉与眼的骨相都柔和可亲:“别拖小病,不然得像卯卯那样成鼻炎了。”
会堂停车场,女孩睡醒一觉,四周的车全开走了,有她蜷在其中的跑车左右除了苍白路灯,便是浓夜,像大海心窝上一叶小舟。
许心卯打开手机查看,通告计划排得密密麻麻,助理找不到人,给她打几十通电话,尽数无人接听,她对图标上的红点熟视无睹,点开置顶聊天框,一长排聊天记录下来,对方每一条都只是简单地说明时间和地点,就没任何别的东西。许心卯看看上条回复,又看上上条回复,大人物都这么用聊天软件的么?连系统自带的表情也不屑添加,她倒是扑哧扑哧每次拿许多精心保存的表情包回应她。
距离屏幕上的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裹紧卫衣,比自己平常穿的尺寸要宽要长的卫衣,肩线耷拉肩膀之下,衣摆已能挡住整个小屁股。扁平腹部和多余的布料内一样空旷,肠胃隐约有点动静,她起来得晚,出门前只吃过薯片,才抓了几片入口,她翻开包装袋看生产日期,还没反应过来是否在保质期内,胃里突然窜出只大手揪住整个人往下拽,因为昨晚宿醉的原因吗?她冲进洗手间,鸵鸟似的扶着马桶圈呕吐,片刻后匆忙抬头,半趴半跪地移动到门厅,扯下大衣掏手机,这时,她嗡嗡作响的耳朵听到自动感应马桶哗啦哗啦冲水。
“喂?思蔓...没有没有,我没有喝酒,真的!”她朝手心呼气,还好刷过牙,许思蔓管得越来越严,而这位新上任的首相开会时间也同样大幅增长,她工作之余不去夜场浪费人生,难道在家里看书吗?
许思蔓通知—她的语气与下命令也没区别—三点来,她两点到了,招摇入场,得意洋洋,可惜没能持续到晚上七点,她只能在车上找到口香糖,嚼了嚼,酒精扫荡过的胃部泛酸更严重了,她赶紧吐掉,免得许思蔓还得面对一堆呕吐物吻她。
但她其实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徒留点胃酸偶尔倒涌,让她没精神,她脱掉过膝高筒靴,深褐色丝袜为纤细双腿抹上暗沉颜色,两只小脚丫肆意翘高,搁在方向盘上,她没穿内衣,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