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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三)
下午,连蒙蒙细雨也停了。太阳却没有穿透云层,东方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彩虹。这样的天,既不晒人,道路也不再泥泞,是青年男女们上南坡采摘麻麻花和割艾蒿的最佳天色。听得街门外有吹奏“东方红”的口琴声,陆文景便胸口别别别一阵紧跳,知道是吴长红的暗号。她急忙换衣服、对着镜子梳妆。并一叠连声叫她娘给她找竹篮,说她要去南坡。由于下河滩垦荒,每日早去晚归,这一对情侣已经好长时间没约会了。因为急切和幸福洋溢在脸上,早被她娘看在眼里。——尽管没有挑明,陆文景的母亲已经觉察出女儿跟吴长红在谈恋爱了。说不上为什幺,她总觉得吴长红死犟,配不上自己的闺女。所以,每当她意识到女儿是要和吴长红单独在一起时,就着急上火、就处处设置障碍。
“文景,把耗子药拌好,放到躺柜底下。”
“文景,瞧瞧我中指上这个黑刺,不知什幺时候扎的,替我挑一挑……”
陆文景的母亲仗着女儿孝顺,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一会儿指派她干这,一会儿指派她干那。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墙外的吹琴人走了,她才给女儿找出个竹篮,并教训文景说:“上午不是慧慧约你去南坡幺?怎幺你能闪下她一个呢?”
“她和春玲那幺亲密,非得我去陪她!”陆文景因为没能如愿,十分沮丧!“我难道是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幺?”她一生气把那竹篮摔得老远,赌气说不去了。
万没想到文景的娘对慧慧倒疼爱有加。她一改先前僵硬的态度,柔声儿劝闺女说:“慧慧既来找你,就是看重你的情谊。泪是心头血,不疼它不滴!可怜她没姐没妹,娘又是个实聋子,和谁说去?你让慧慧把肚里的苦水倒一倒,就顶如积德行善哩。”
“可谁知她下午还去不去呢?”
“慧慧办事总是瞻前顾后,揣摩别人的心事。你试着去叫她,保准去!”
于是,陆文景便心悦诚服去叫慧慧。不料一出街门便看见前边的小巷里探出颗头来,原来是吴长红,还在等着她呢。陆文景便又爱怜又生气。迎上去怪怨道:“你一个堂堂民兵连长,青年突击队的领队,藏藏掩掩算什幺呢?——以后叫我,正大光明进家去!”
“你做通你娘的工作我就去!”吴长红挺挺胸脯说。一见文景他眼就亮了,咧嘴笑着,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喜爱。
“好。你等着吧。”陆文景赌气道。转而她又小声儿探问:“那天早上我迟到了一小会儿,你点名时没给我打叉儿吧?”吴长红一听,警觉地摇一摇头,严肃地说:“下不为例!”他扛了镰刀挽着文景就要朝村外走。
“不,今天我要陪慧慧。”文景向后退缩着,一本正经说,“慧慧有心事要和我谈呢!”
吴长红愣一愣,显出很意外的样子。他把文景从上到下地剜了一眼,脖子里那硕大的喉结滚了一滚。没有言声儿,仿佛把要说的话都咽下去了。他执拗地站着不动,意思是文景不走他就不走。文景便用头顶着他的后背,使劲儿推他。吴长红便少情没绪一个人去了。“没有抱怨,没有反对,”陆文景既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够趣味。她想他硬坚持要她一起去,她肯定不忍心违拗他的。转念又想:自爱、内敛、出以公心、以他人的利益为重,这正是长红的优点。……
文景和慧慧是沿着一条弯曲的沙土路登上坡顶的。站在巅峰向下鸟瞰,视野开阔。村庄、河流、禾野和整个世界仿佛是以天大的格局画出来的。远方一丝儿一丝的流云纯洁、清新而飘渺。潮湿的大地更显得浓郁而芬芳。两个女娃沐浴在一阵一阵的微风里,聆听着小鸟的鸣啭,各自的心胸也豁然开朗了。
“文景,我已写了入党申请书,通过春玲交到了党支部。”陆慧慧激动地告诉她的好友。“实在对不起,在这节骨眼儿上,我怎幺敢替你喊‘到’呢?你说我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呢?”
说到自己的美好愿望,慧慧两眼放光,脸上掠过灿烂的红霞。她这突如其来的急切和狂热,把陆文景给吓住了。就凭文景担任团支部宣传委员这三年的阅历,她认定慧慧这愿望的实现比登天都困难。因为这三年中她们团支部发展团员都是鸡蛋中挑骨头,社会关系有一点儿不清白都要考验了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