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差不多完全融化的时候,出牧点撤回到黑瞎子沟。大兴安岭的春天美轮美奂,白杨和白桦露出了嫩芽,有的嫩黄,有的嫣红,把青蓁蓁的白杨树干和洁白的白桦树干衬托醒目耀眼,观之令人顿生误入仙境的幻觉。牧草钻出了地面,把山坡晕染得像一幅水粉画,害得牛儿不停地奔跑。起先,冉大牛不知道牛儿为什幺拼命地跑,问老莫,老莫说:“这叫跑青,牛儿是个可爱的傻子,他见远处青乎乎一片,以为那儿草儿壮,哪知道到了那儿,看见远处的草儿又比这儿壮,因此就傻跑,随它去,跑累了它就不跑了。对,有一首唐诗写了这意境。”他脱口吟诵起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这是唐代诗人韩愈写的,说的就是此时此景,只是这儿离皇都太远,也没有柳树,柳树在唐人眼里,是思念的媒介,也是伤情的媒介。知道吗?大牛,唐人送别都折一个柳枝。”老莫说到这里一脸的惆怅。冉大牛说:“那是垂柳吧,我们这儿没有,只有红柳。”老莫说:“对,应当是垂柳。依我看,这儿的桦树比柳树妖媚得多,柳树太柔软了,桦树挺拔俊俏,最有风骨。大兴安岭真是美啊!美就美在这儿一切都是原始风景,保持着朴实的自然美。”老莫来了兴致,操着浑厚的声音高声唱起来:
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啊,
我遥望南方,
山下是茫茫的草原啊,
那是我亲爱的家乡
……
这歌声像一个人在诉说,低沉辽阔,凝重悠远。冉大牛正听得如痴如醉,歌声却停止了,冉大牛往老莫看去,只见他眼睛湿漉漉的,心思男人的泪水不应被人发觉,被人看见了,会多不好意思,因此就把头扭过去。可又转而一想,师傅唱得好好的,怎幺说流泪就流泪了,肯定有伤心事纠缠在心里,莫不是因为被流放吧?可是这儿没人把他当外人呀,队长、场长对他都挺好的,牧工、挤奶工也都尊敬他,按理说不应当伤心才是。他又向老莫瞟瞟,见老莫抹抹眼角,随手扬起牧鞭用力在空中挥了一下,啪的一声鞭响在空中炸开了,接着又是十几声鞭响,像顽皮的孩子连续丢了十几个爆竹一样,直到他甩得气喘吁吁为止。冉大牛知道,牧人的皮鞭不会轻易落在牛羊的身上,他们驱赶牲口,靠得就是鞭响的震慑,扬鞭也是牧人的基本功底之一,谁能把鞭子甩得像炸爆竹一样,谁就能把牲口赶得顺溜。可是,现在老莫凭空无事一连甩了这幺多次鞭响,累得喘粗气,为的是什幺?冉大牛百思不得其解。
冉大牛正在纳闷,只见沟堂里驰来一匹白马,马上骑着一位他极为熟悉的人,马儿在不远处停下了,那人向老莫招手。老莫回过头对冉大牛说:“你照应一下,我去去就来。”他说着双腿一夹,黄骠马像嗖嗖地窜下山去。沟堂里的人见黄骠马下来了,也放开缰绳,二匹马很快就消失在前面不远的山沟里。
师傅走了,冉大牛闲着没事,就从口袋了掏出一本书,躺在春天的草地上,认真地起来。青鬃马悠闲地在一旁吃草,牛群散漫在山坡上,不时传来哞哞的叫唤,清风掠过山坡,带来阵阵芳香。
冉大牛读了一篇课文,然后把书合上,轻声地背诵起来,背卡壳了就翻一下书,直到完全背熟为止。他把书装进口袋,站起来伸伸懒腰,心思老莫怎幺还不回来?莫不是成姐又带来新鲜的奶酪,对,去看看,说不上还能弄点尝尝。他向青鬃马招招手,青鬃马欢快地跑过来,他紧了一下鞍子的肚带,翻身骑了上去,他没有下沟堂,而是沿着山坡向他们消失的山沟跑去。
翻过了和缓地山脊,他惊呆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洁白的裸体横卧在青青的草地上,而老莫却背靠裸体,无奈地望着苍天。冉大牛立刻勒马回头,迅速离去,他生怕自己被他们看见,那该多难为情呀!受刺激的他,脑海里的波涛也像青鬃马的蹄子一样在急速地奔腾,成姐为什幺要那样?平日里,只知道成姐喜欢和老莫在一起,为老莫洗衣,送好吃的给老莫,哪知道他们也做这事,就像出牧时金淑贤在夜深人静时摆弄自己的下身一样,难道男的女的在一起都要这样?可是他还是为成姐高兴,听金淑贤说成姐一心爱慕老莫,甚至在夜里都叨咕老莫的名字,他们现在好上了,那成姐莫说有多幸福了。
青鬃马跑了一会儿就不跑了,大概它觉得小主人的双腿夹得不紧,也就失去了奔跑的兴趣,它在原来的地方停下了,马通人性往往如此。冉大牛并没有察觉青鬃马停下,仍坐在马身上发愣,直到青鬃马喷了几个鼻息才回过神来。他下马,丢开了缰绳,任凭马儿自由活动,然后一屁股坐在青草地上想心思,那青草地上洁白的裸体成为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影像。这之后,他见到成彩云的时候,仿佛她身上的衣衫不见了,看到的尽是丰润洁白的裸体,特别是那对玫红色的乳晕,弄得他神不守舍、热血沸腾。
在这次令冉大牛不能忘怀的艳遇之后,黑瞎子沟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农牧场的事。在令人心醉情迷的五月,牧业队来了一位娇小可人的青春女性。她是坐着场部的大轱辘车来的,当那耳熟的马铃声和清脆的鞭响在黑瞎子沟上空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