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我爱好多了,做模型,集邮,养动物植物,运动。只是三年级的时候,我父母闹掰,事实上并不是他们闹着要离这件事伤害到我,而是他们明明不相爱,却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苟且的在一起凑合了。家庭环境的变化,对我影响很大,不能说是“伤害”,只是某种改变,我变得更懂得观察别人的情绪,更在意自己的想法对他人的影响。
三年级的时候,同龄人开始发育。说个好笑的事情——班上有个恃强凌弱的男生小圈子,他们会在下午放学后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然后赶走值日的同学,神神秘秘的反锁教室门。我虽然有所耳闻,但是估计他们在交换漫画或者游戏卡之类,没多大兴趣探究。直到某一天东窗事发,他们七八个人被忘带教案的班主任活捉,原来这些精力过剩的男孩在教室脱了裤子相互研究下身。此后,这些校园暴力的输出者威风大减,就很少见他们欺凌弱小了。我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感慨那时候性教育真的很落后。
昨晚看到留美中国学生“校园霸凌”事件的嫌疑人,被判刑的新闻。想想自己这代人,小学中学的老师都是保守的未受高等教育的人,遵循“息事宁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和“一个巴掌拍不响”等等奇怪的逻辑,校园暴力对我来说真的不陌生。
我小学的班主任(前文里逮到那几位脱裤男生的老师),男性,大学本科毕业,带我时30出头。小学生打架很正常,三天两头都有。正确处理方式该是问清楚谁对谁错,是谁起衅在先,然后问责。
这位老师的处理方式只是一句话:“你还手了吗?”如果没还手,打人的那个罚站,如果还手了,俩人都去罚站。至于对错?他不在乎,他只在乎用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方式,让孩子们不打架。
的确啊,班里打架的少了,因为挨打的多了啊!很多弱小的同学,因为畏惧既要被同学殴打又要被老师罚站,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不还手。造成动手的一方成本极低——无论打得多严重,站一节课而已。何况,频繁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孩子,灵魂早已残缺不全,不怕罚站的。在孩子们无知且残忍的世界里,多得是比打架残酷的暴力方式,那位班主任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用了最错误也是对他最省力的方式解决。
我一直是班里身高最高的,欺负我的孩子是有的,不过被我整治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在“知乎”网上搜“校园霸凌”,可以读到很多令人寒心的网友回答。不过,那些伤痛随着时间流逝,虽然还在,但不像当初那么疼痛。最让我感到疼痛的是,上次回到小学母校参观,那位喜欢问“你还手了吗”的班主任,已经是那所小学的校长了。WTF?他配不上这个。
写以上这段的时候,我强迫自己不用脏话。不希望自己有污点,影响到这一段的控诉效果。
时至今日我还会被儿时的噩梦惊醒,回想起的不是曾经遭遇过的无知的孩子,而是那个知晓一切却反复问我那个问题的班主任——
“你还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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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经历过的小学老师里还是有许多很好的老师的。
大学“好老师”的标准应当是按部就班完成课本大纲要求的授课内容,同时涉及学术研究方法和前沿动态。至于小学“好老师”的标准应比前者更高,除了讲课,还要照顾孩子们既不成熟又极端敏感的想法。幼儿园和小学老师是比大学教授更神圣的职业。
我三年级时,来了一位60多岁的语文老师,退休后被返聘来。姓李,很优雅的老太太,虽课上的好,可是时隔多年,她讲的话我一句也不记得了,都化在能力里了。只有那么一件事记忆犹新。
一天课间,李老师站在讲桌旁等上课,同学们在教室追逐打闹。我刚进门坐下,一只脚没来及从过道里收进来,一位女同学边回头笑着边跑过来,没有看路,在我脚下一跤绊倒,摔得结结实实。教室静了1.5秒以后,哭声响起。
李老师过来问她情况,她抽噎着说被我的脚这绊倒了。李老师转过身开始训斥我,让我给她道歉。啥???她是跑的,我是不动的,何况这是我的座位,教室就不是打闹场所,追尾事故怪不到我。争辩的话刚顶到舌尖,李老师冲我挤眼,我知道她在暗示我低头。那时候,我还没什么绅士风度,只是晓得要听话,而且老师不是真的怪我,于是就老老实实认了错。小姑娘哭一会儿就不哭了。
年岁渐长,我才领悟男生要让着女生的道理,特别是在本来就没什么原则性对错的事情上。谦让异性无关对错,只关乎社会性别角色代表的责任。(包贝尔婚礼上,伴郎对柳岩所作所为只是男女权利不平等的缩影。回护柳岩的本不该是贾玲,这个“义务”隶属于在场每一位男性。)
李老师放学后经常和我一起顺路走一段路。我们什么都聊,就是她从没和我再提起暗示我道歉这回事儿。我当时不懂,但她也知道我将来一定会懂的。我喜欢这种被当成成年人重视的感觉。
快二十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