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一杯水,干枯蜕皮的嘴唇贪婪地吸收着水分,那是在彻底失去生机前最后的挣扎。
“呵,呵呵……想捉住我……别做梦了……”男人嘴里断续呓语着不成句的话语,“要杀了他!该死的虫子,竟敢伤我……坏我好事咳咳……”
男人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匣子,里头除了仅剩的一支试管外别无他物,密封的试管盛放半管来历不明的透明液体,他有些肉疼地抽搐了一下眼角,终究拔掉塞子尽数倒入口中。一股暖流顺着喉咙向周身融化,快速修复着被星雷印重伤的身体。
论破坏威能,爆裂的雷霆在诸洲万界无数术法之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在雷系神通里堪称佼佼者的星雷印,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今晚那一击,几乎炸裂了他浑身大半经脉,五脏六腑更是差点被搅得稀碎,若不是有罡风护身,只怕当场就要被炸成灰飞。
“那人,究竟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用掉最后一支回神露,黑衣人在全身麻痒疼痛之中稍微提起些许力气,今晚的损失实在太大了,大到令他也难以承受。没能完成任务不说,赔上了保命底牌才得以脱身,若非风系的特殊,他甚至熬不到回家疗伤,就要死在半路上。
“这次没杀死我,等我恢复过来,必杀你以报今日之耻!”男人目光狰狞,胸膛剧烈起伏着,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好几种报复的方法,仿佛今日的失败不过是场不足为虑的意外。
“你要杀谁?”
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倏尔在寂静的夜里响起,男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墙角暗红色的落地钟恰在此刻指针在12点刻度重合,那是声声敲在他心头的丧钟,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做序。
窗外的狂风骤雨在这一瞬间离他远去了,一室昏暗与死寂中,雪亮的电光陡然乍现,照亮了黑衣人惨败若死灰的侧脸,他巍颤颤地抬起一只手,指向那个从黑暗里缓步而出的高瘦身影,如同地狱里重返人间的鬼魅。
在看见对方手里那条标志性的细长鞭子时,黑衣人眼底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一下子熄灭了,脸上残留的狰狞和不知所措的恐惧扭曲在一起:“执……执鞭人……”
“随我去见巫尊大人。”执鞭人冷冷地道。
听见巫尊二字,黑衣人顿时被抽走了全部的侥幸和反抗的念头,失去浑身力气委顿在地,麻木地被执鞭人拖拽货物似的带至书房。
这间书房的装潢和布置同他主人的品味一样高调而奢华,中式紫楠木书桌、欧式宫廷吊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皮具、大红大紫的流苏窗帘和驼绒地毯眼花缭乱地堆砌在房间里,毫无美感和格调可言的审美,无不昭示着其主人与财力不相匹配的内涵。
书桌后的高背皮椅上,一个年轻男人好整以暇地端坐着,修长的身材包裹在黑色西装里,手里捧了一本书正随意翻阅。执鞭人将人扔到地上的声音,并未使他抬一抬眼,仍旧专注地着手里的书本。
在这样绝望到几近窒息的沉默里,黑衣人浑身颤抖着匍匐在他脚边,头深深埋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眼里只有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耳边只能听见偶尔翻过书页的声音。
“巫尊大人,风野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普通人动用巫力,重伤数人,致使组织的秘密暴露于人前,引起不少势力的暗中关注和查探,甚至极有可能引来政府机构插手其中,严重违反组织的铁律和秩序,风野该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
执鞭人朝椅子里的男人恭敬地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一一陈述风野的罪状,趴在地上的风野被巨大的恐惧所俘获,他忍不住抬起头,想要祈求对方施舍一点怜悯宽恕自己愚蠢的过错。
风野看见了两张朦胧模糊的面孔,似有诡异的气场扭曲了视线,他似乎能看清两人的样貌,可仔细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记不住,但他知道,这就是巫尊和执鞭人,一手创立了“彼岸”组织、强大莫测的领导者,和他最忠诚的看门犬。
巫尊合上书放于交叠的膝头,风野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可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他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一样惶恐不安,良久,他才听见对方淡漠平静的嗓音自头顶压来。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轻飘飘的话语不啻一道惊雷在风野耳畔炸响,冷然的背后隐隐亮出一柄锐利的刀锋,几近舔过他的脖子,他满头冷汗涔涔,语无伦次地道:“我……有人告诉我,如果能拿到今晚出现在唐氏展览会上的聚财石,献给,献给巫尊大人,定能……得到嘉奖,得到更多,更强大的巫术……”
“哦?”巫尊不置可否,复又淡淡开口:“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他也会用巫术!对,他会巫咒!”风野忙不迭地解释,搜肠刮肚地回想那人怂恿自己谋事的情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记起更多细节,只苦苦央求道,“我以为他也是‘彼岸’的自己人,才会,才会听信了他的挑唆,犯下此等大错,求巫尊大人看在我是为您尽心做事的份上,饶恕这一次!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