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以来,北部鄂多尔族一直是历任君王的心腹大患。该族人游牧而居,身体强健,民风彪悍,生性野蛮,故又称其“蛮族”。又因该族部落与本国接壤,屡屡触犯边界,却无其他动作,着实令人头痛不已。
两国交战乃是下策。且不说大殷朝的数万精兵能否同那在草原历练多年的蛮族抗衡,就说那地方,西边同盛产绫罗珠宝的小国番国接壤,北边又紧挨着储有数种矿产的郦国,该二国同殷朝往来密切,而这蛮族所居之地——本朝人称其为雩城,便是这几国贸易往来的中枢要地。
而数年前,北部蛮族爆发叛乱,军队已逼近城门。正当这千钧一发之时——
“若非顾家那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当年那一战,能否收服这蛮族,还真难说。只不过”说话之人正是辅佐过两任君主的太傅徐正清,在当朝颇有名望,连身为帝王的殷墨白都要敬他几分。只见他一语未落,又忽然欲言又止,抬手捋了捋胡子,长叹了一口气。
“太傅有何见地?”殷墨白问道道,“此处只你我二人,尽管说出来便是。”
徐正清面色凝重,低声叹道:“可三年后,那顾家却在一夜之间被灭门,一家三十四口人没留一个活口真是真是造孽啊!”
殷墨白思忖道:“太傅可知——这顾家之事是为何?”
“当年之事,臣也未曾接触太多。只听闻同那事有牵连的人,皆是惨死或是被流放,而宫中之人”徐正清说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叙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这宫中之人如何?”殷墨白追问道。
徐正清深深地看了这年轻皇帝一眼,面露难色道:“此事臣也不敢妄加议论,烦请陛下莫再追问臣了。”
殷墨白往身后的紫檀木椅上一靠,曲着手指一下下地叩着那张红木桌子,缓缓道:“既然如此,朕便也不为难太傅了。只是言归正传,近两年这蛮族在北部边界有所动作,前段时间更是带兵触犯边界,似有卷土重来之意。不知太傅对此有何看法?”
徐正清摇了摇头道:“依臣所见,这次蛮族来势汹汹,恐怕是不能善了。可当年那钟、顾两位将军都已不在,而近几年天下太平,若是两地交战,怕是没有能委以重任之人。”
殷墨白一挑眉,笑道:“若是朕亲自带兵上阵呢?”
徐正清双眼一瞪,倏然跪下道:“陛下乃一国之君,万一、万一总之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太傅何必如此,起来吧,”殷墨白抚摸着他手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道,“您难不成是忘了——朕曾经也是与钟将军一同上过战场的人。”
徐正清一时哑口无言:“可陛下,这”
殷墨白笑了两声,道:“朕知太傅之忧虑,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朕不会亲身上阵。”话罢,他托着腮,双眸直直地盯着某处,蹙眉道:“只不过这兵权如今在薛家手中,而这薛家朕也不同太傅您拐弯抹角了,朕虽说封那苏家之女为后,可朕同这苏家关系颇为微妙。朕前些日子听闻那薛家长女同苏家公子苏世玄结为姻亲,若朕想调动兵权,绝非易事。而此仗朕势必要赢,可若委任薛家长子——也是自幼便在军营历练之人——带兵上阵,只怕到时候”话落,殷墨白抬头看了一眼徐正清。
徐正清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低头道:“微臣明白。”
“罢了,此事待议,”殷墨白抬了抬手,道,“夜已深,太傅还是早些就寝吧。”
“微臣告退。”徐正清行了礼后,便离开了。
而此刻,忽然有一小太监赶来,那小太监同殷墨白耳语片刻后,只见殷墨白霎时面色一黑,风风火火地回了寝宫。
“发生何事?”殷墨白怒道。
“回、回陛下,”不久前被召回寝宫伺候殷承凛的茵兰满脸焦急地跪下道,“公子他、公子他今儿个用了晚膳后,本说要小憩一会儿。可到了洗漱之时,奴婢欲叫醒公子,公子却如何也叫不醒了!”
殷墨白闻言,忙推开茵兰,奔到那龙床边。只见殷承凛唇色苍白,面无血色,双眼紧闭着,可眉头却是紧蹙着。他伸手摇了摇身下这人,对方却只是轻声呢喃了两句,如何也睁不开眼。
他心中一紧,低声喝道:“还不赶紧传太”末了,又忽然改口吩咐茵兰:“你去前厅同那李公公说,让他赶紧去宫外找上回那位王大夫。告诉他,务必要快,若有半分差池,唯他是问!”
茵兰点了点头,便小跑出去传令。
殷墨白坐在床边,将殷承凛身上的镣铐解开。他伸手抚了抚对方的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是站起身,止不住地来回踱步着。又见桌上摆着一盆红芍,捻下一片娇艳的花瓣,两指夹着它细细摩挲着,竟不知不觉将那花瓣磨成了细粉,一松手,零零洒洒,尽数落地。
而王大夫终于赶来,后边跟着气喘吁吁的茵兰。她微微抬头,只感觉一片寂静,心中惶惶,不禁又低下头来。
而殷墨白也未在意她,而是眼盯着坐定为殷承凛把脉的王大夫,开口问道:“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