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丰殿内,苏文英斜倚在躺椅上,一手拿着绣绷,纤长的两指捏着银针,神情专注,正做那女红之事。
她似乎有些惧热,虽说边上一直有两个宫女为她扇着风,可脸上仍蒙上一层薄薄的汗。鬓角的碎发被浸湿,变得一绺一绺的。青丝乱洒,腮晕潮红。不过是薄粉敷面,便若朝霞映雪,明媚动人,难掩天资。
见殷墨白走进来,她轻轻放下手中未完成的刺绣,微微欠身道:“臣妾见过陛下。”
殷墨白看她,又看那绣了一半的鸳鸯,似笑非笑道:“皇后你倒是真有这闲情雅致。”
“臣妾不过是胡乱做的罢了,”苏文英轻声道,“只是这女红学得还不到家,让陛下见笑了。”
“皇后倒是过为自谦了,”殷墨白笑道,“当年这皇城中,人人皆云苏家苏小姐通晓古今,才貌超群,多少文人墨客自叹不如。若皇后为男儿身,也去考取那功名,定能蟾宫折桂,名扬天下。”
苏文英抿唇微笑,道:“承蒙陛下厚爱,臣妾不过是识了几个字,哪担得起这般美誉?自陛下封臣妾为后,臣妾一心只想着服侍陛下,再无别的心思了。”
殷墨白闻言,眯起一双凤眼,望了苏文英半晌,才笑道:“皇后真是有心了。”
“这本是臣妾的分内之事,”苏文英垂眼,只见卷睫如扇,眼波流逝,万千思绪尽掩,“陛下,臣妾有一事相问”
“皇后有何事?”殷墨白顿了顿,继续道,“尽管说便是。”
苏文英抬眼,作出一副温婉娴淑的姿态来,问道:“臣妾见陛下近日心情甚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殷墨白面上波澜不惊,反问道:“皇后从何而知?朕怎么对此一无所知?”
苏文英面露歉意,可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殷墨白,微笑道:“臣妾只当是陛下有喜了,正想知道是哪位妹妹有这个福分呢。看来,是臣妾多虑了。”
殷墨白眼中闪过一丝暗色,随即收敛了,而是牵起苏文英的手,低声道:“并无此事。朕若是有了子嗣,皇后怎会不知情呢?”
“陛下说得极是,”苏文英抿嘴一笑,道,“看来兴许是那几个小宫女胡言乱语,臣妾听岔了罢。”继而,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敛起一双含情杏目,细声道:“臣妾、臣妾听那家中的婢女说家父、家父患了重病,近些日子似乎是不、不行了臣妾恳请陛下,允许臣妾回家省亲”
一语方罢,苏文英已是轻声啜泣。旁边正侍奉她的秋莹见了,递了她一条泛旧的丝帕,她接过,便轻轻地将泪拭去。
殷墨白了然道:“说来朕似乎对此事略有耳闻。”话毕,他面露憾色,叹道:“苏大人曾乃朝廷重臣,今日如此,朕也不忍见到。皇后这般孝心着手,朕都看在眼里,着实令朕动容。省亲之事,朕自会好好考虑一番。”
苏文英低头,泛红的眼角流露出一丝不甘,并未让殷墨白见了去。她整了整仪容,轻声道:“臣妾谢过陛下。”
二人复又寒暄片刻,直到苏文英觉得气氛尤为尴尬时,殷墨白才似乎察觉到了般,准备起身离开。此时,他手边的茶正凉,他随手碰了碰茶杯,又端起来饮下。
秋莹欲为他再斟一杯,却见他道:“不必。”转头又对苏文英道:“朕先行一步。至于省亲之事,再作考虑。”
苏文英挤出一丝笑,欠身道:“恭送陛下。”
待殷墨白离开后,她忽然板起面孔,面色凝重,唤来秋萍,小声道:“秋萍,传高公公。”
秋萍应下后便离开了。而苏文英只是呆坐着,捧起那还未绣完的鸳鸯,正想继续,却觉得心中愈发烦闷不安,便随手一挥,将那刺绣扔到一边去了。
她起身,小心翼翼地从床头那抽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一根保养极佳的白玉桃花簪静静地躺在里头。她摩挲着这根簪子,喃喃自语道:“太子哥哥,你真的还活着吗”
一炷香后,秋萍领着高公公进了仪丰殿。那高公公先是毕恭毕敬地冲着苏文英行了跪礼,见苏文英抬手示意,才缓缓起身。
苏文英朝秋萍、秋莹使了个颜色,这两名心腹宫女便知趣地封好门窗,低头离开了。
“高公公,”苏文英倚在贵妃椅上,端起一杯茶,挪开茶盖喝了一口,发问道,“上回你所言的——确定属实?”
高公公忙低头弯腰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假。”
“量你也不敢欺瞒本宫,”苏文英冷哼了一声,继续道,“那王大夫可否领来让本宫见见?”
高公公面露难色道:“回皇后娘娘,奴才昨儿才派人去王大夫那,可人却已经不见了。经人打听后,才知道那王大夫前些日子已经举家离开皇城,不知搬到哪去了。”
苏文英冷笑道:“想得倒是周全。”
“不过——”高公公倏然出声道。
苏文英闻言,直盯着高公公,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奴才听说,那王大夫原本有个徒弟,关系甚为亲密。如今还在皇城里,或许可以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