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际,正是多雨之时。是夜,稠云蔽月,雨打屋檐,如滚珠落地,其声切切,其意绵绵。一场秋雨一场寒,伴着这不期而至的雨,这皇城,也随之入了秋。
朱檐之下,寂静笼罩着,惟见那淅淅沥沥的秋雨,点点滴滴,似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颤动。殷墨白坐着,单手托着额头,双目虽盯着红木桌上那掀开的书,可细看却是目光涣散,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霎那间,由远及近的,一声急促的叫喊划破了寂静。
“陛下——”
殷墨白回过神来,细长的凤眼稍稍瞥了一眼门口,见来人是茵兰,又收回了目光,慢声道:“可有何事?”
茵兰只觉这男人的目光冷得很,直低着头,嗫嚅道:“陛下,恕奴婢鲁莽,是因为公子他、他出事了!”
殷墨白闻言,倏然站起身,逼问道:“他现在在哪?发生了何事?”
茵兰声音微抖,小声道:“公子他在泰昌殿里。今儿下午,公子忽然把奴婢支开,说是他近来觉得有些咳嗽,想喝那雪梨炖燕窝,奴婢便离了一会儿。可等奴婢回来,却发现公子他声音有些不对劲,然后就、就发现公子倒在地上,腹痛难忍。可奴婢也不敢唤太医,又见公子实在是情况危机,便赶忙来陛下这儿了。”
殷墨白听闻茵兰所言,本就深沉的面色愈发暗了下来,周身冒着寒气,令在他身旁的茵兰都不禁颤了颤身子。
“还愣着作甚!”殷墨白扫了眼茵兰,冷声道,“回泰昌殿。”
初秋的雨捎带着些寒凉的萧瑟之感,停在满地的落叶上,踩上去是压低了的、沙沙的响。殷墨白看似面无波澜,可见他步伐凌乱,连这雨落在身上都不自知。凉凉的秋雨浸润了他的发、他的外衫、他的里衣,仿佛要渗入他骨血一般,令他浑身被这寒冷侵蚀了个通透。
身后跟着他的茵兰撑着伞,想追上他,却见他逾走逾快,最后竟令她几乎感受不到男人的气息,似乎是已经走远了。
直至他那寝宫门口,殷墨白似乎步伐慢了下来,收敛了眉间的焦急,只是沉着一张脸,推开了那内殿的门。
殷墨白大概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身形一滞,才缓慢地走了过去,一步一步,靠近那躺在龙床上的男人。
殷承凛面上是惨淡的白,双眸紧闭,眉头紧蹙。发丝凌乱,额角挂着豆大的汗。见殷墨白进来的声响,他仿佛知道是谁来了般,半睁着眼,也不看那男人,只是嘴角勾起,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笑。
殷墨白望着他,只觉得心揪得紧紧的,仿佛炙热的铁烙在他的心上,令他痛极,双目近乎是白茫茫的一片。可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把目光往下移,只见对方原先是他无数次爱抚过的、隆起的腹部,现已是平坦如初。而那人的下身更是一片血污,狼狈至极。
他先是瞪大了眼,双手颤抖着,紧紧攥成拳,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皇兄,你”
殷承凛闻言,却是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声音虚弱:“如你所见。”
殷墨白见对方那熟悉的动作,忽然被刺痛了双眼,挥手将桌上的花瓶打翻在地,怒吼道:“还不快传太医!”
茵兰似乎被他吓到,睁圆了杏眼,又忙低下头,应了殷墨白后,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别大费周章了,”殷承凛转头看向殷墨白,低声道,“没有了。”
“你说什么?”
殷墨白目光射向他,眼中似乎烧着一团火,本该烫得人心焦,可殷承凛却无动于衷,只是淡淡道:“我说,那孽种,没有了。”
“孽种?”殷墨白死死盯着他,气极而笑,道,“好!好一个孽种!”
“兄弟相奸,本就违背天道人伦,更何况是那本不该结的果,还是让它早早落了便是。”
殷墨白终于变了脸色,露出一种极为颓丧的衰败来。他摇摇晃晃地靠近着自己的皇兄,指着对方,哑声道:“朕本以为,朕已是这皇家中最为冷心冷意之人。可朕万万没想到,皇兄你竟然这般狠心,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弃之不顾,甚至将他亲手杀死!”
殷承凛闻言,忽然冷笑道:“我狠心?殷墨白,我告诉你,这世间所有人,皆可以怨我,骂我,负我,可唯有你殷墨白,没有资格说我狠心!”话落,他似乎是有些受不住那痛楚,低声呼痛了两句,才隐忍着痛意,继续道:“我落得这般境地,虽是我技不如人,可后来那些事情,你殷墨白难辞其咎!有这孩子本非我意,更何况若他出世,难道要我告诉他,他是兄弟相奸生下来的孽种吗?殷墨白,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有意,可身为男人,身为你的兄长,我受不起你这份意,也承不起你这份情。我也不知,我上辈子究竟是犯了何种过错,这上天才惩罚我,让我生在这皇家,让我遇见了你”
殷墨白微怔,又忆起这段时间对方的柔顺,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道:“原来皇兄前些日子,也不过是在逢场作戏罢了。是朕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