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西定门,便是入了伏屠,自此刻起,在映翔王朝享有的一切特权皆不复在。
明明更该绷紧神经时刻谨慎,段演却命半数以上的家丁原路返回秦山,大量削减随行队伍的人数。
车轮辘辘,林中竹叶沙沙作响,男人枕着他的腿闭目养神,阿财不懂老爷做此安排有何打算,他想提醒一句却不敢擅自打扰。
离开皇城时段演来得很迟,想必两人有所深谈,他以为老爷向师尊请教了一番,该是茅塞顿开,未料这一路更加沉默寡言。
偷偷捻起漆黑如墨的秀发,盯着那张完美无瑕的侧颜,他看得出神。
阿财不懂情爱,他甚至觉得段演也不懂。
曾经有个名字在江湖上广为流传,重振旗鼓的段家之主重金悬赏,就只为见上一面的佳人。
女子名唤傅玲珑,是段演无缘的妻子。
当年段氏分家後又遭逢变故,紧接着三强崛起,天下大乱,傅家就此消声灭迹,再没有傅玲珑的消息。
本是两家长辈擅自订下的婚约,据传段演一掷千金聘请异人画师,仅凭藉他儿时记忆所绘,经由画师之笔再现傅玲珑的倩影,年复一年,画像成堆,画中写照已从天真无邪的女孩成长为袅娜娉婷的淑女。
传言,段演视若珍宝的将之收藏在寝居中,那一幅幅画作都是情深义重的证明。
阿财听说年幼的他们两小无猜,经常玩在一块儿,那些画作也只有总管事看过,即便是死物,老爷也不愿分享妻子的容貌。
但阿财总以为,或许他已见过那副相貌。
究竟是怎麽样的容姿,能让段当家时刻惦记?
为寻妻昭告天下,却不愿公布妻子的画像,有人说段演不过是想藉此迎娶天下第一美人。
阿财记得那一年秦山有多风光,明晨园外排队的人龙长不见底,来者各个貌美如花,简直是集三千佳丽的选秀大会。
流程相当简单,由见过画像的总管事亲自筛选,老总管点头,便能见到段当家。
有些人自诩貌美,千方百计想突破重围,万一真对上眼,正室当不成,能做小妾也是祖上积德。
只是这一面得来不易,总管事刚正不阿,任何献媚贿赂皆不为所动,大概也是怕老爷若得知自己徇私,後果可是不堪设想。
每日会见的时间仅有一个时辰,这一拖,便是数十周,那阵子秦山附近的客栈美人如云,还有人远道而来,就为一观这盛况空前。
春夏秋冬已过,老爷的书房依旧只有阿财能来去自如,自此段府停止悬赏,那一年山下的才子佳人双宿双飞,明晨园无端成了月老庙,也是始料未及。
後来还有一名书寓,世称弦阳先生,她卖艺不卖身,气质出众,温婉恬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年以一曲潇洒清逸的阳春白雪让段演成了座上宾。
距离秦山约莫半日车程的贵荷街声名远播,此地风花雪月催人心醉,九嫣楼与红颜阁两大青楼终日灯火通明,常有外地的寻芳客慕名而来。
别看段演平日对阿财没个正经,他先有蛟龙策士的身分,後又贵为明晨园之主,段当家无疑是饱读诗书,文武双全的风流人物。
这麽一块镶金的宝玉,全国上下的名妓都巴不得当作尊上尽心伺候,偏偏段当家不入青楼,即便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有求,他也只是一尽东道主之仪,命人好生款待。
江湖上甚至流传一则笑话,说只要瞧见手绢撒满贵荷街的青石路,便晓得明晨园之主来过了。
正当所有人都急忙着失手遗落物品时,有名女子坐倚窗台,怀抱琵琶,倾她毕生所学留下男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