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瓶盖,把星星都倒在桌上,就着客厅透进来的一点灯光,一个一个地拆开。
右手包着厚重的纱布,手掌弯曲不能,以致动作缓慢艰难,他索性将纱布拆了扔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拆星星。越是往后拆,心里越是升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期待,似乎如果找不到那一张,他就可以假装今天什么都没听到。
只需要这一件证明,他就可以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从脑海中抹去,连同那些刺骨灼心的疼痛。
玻璃罐小巧,里面的纸星星并不多。只剩下最后五个,程非池目光专注,手指动得飞快,心脏也在胸膛里有力跳动,翘首以盼这份微小的希望。
却在拆倒数第三个时戛然而止。
拇指按住纸条慢慢抹开,拼凑出一行字。程非池定定看了几分钟,把每个字拆开揉碎再放到一起,用尽全身力气确认这句话的意思,然后把星星又叠回原样,放进玻璃罐里。
捧在手上端详的时候,才发现瓶身沾了黏腻的血,糊得看不清里面的东西。铁锈味在鼻腔蔓延,他用尚且干净的手背把即将凝固的血迹抹掉,那颗星星还静静地躺在里面。
沉重的呼吸间,遮住眼睛的薄纱被吹散,视线骤然清明。
他懂了,叶钦过往对他种种的践踏侮辱,以及那些让他不得其法的反复无常,并不是在耍小脾气,而是他真的恨自己,恨到非得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解气。
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将这份感情视若珍宝,当做上天给他暗淡贫瘠的生活送来的一轮小太阳。
到头来,这不过是另一个用谎言堆砌的城堡,在他为这片光芒和温暖留恋沉溺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一记重锤将这缥缈虚幻的建筑物击了个粉碎。
不过须臾,那些炽热的阳光,跳动的心脏,鲜活的生命力……统统化作尘沙粉齑,风一吹就离他远去。
叶钦说得对,他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程非池以为自己在笑,抬起头,窗户玻璃映照出他的没有半分表情的脸。
原来一个人哪怕痛到极处,面上也可以不露分毫。
第四十六章
南国公馆的四人聚会持续到后半夜。
叶钦答应罗秋绫晚上回家,零点刚过,刘扬帆就问要不要帮他叫车,叶钦摆手说:“不用,我还想再玩会儿。”
赵跃惊奇道:“我们阿钦不是最听妈妈的话了吗?今天居然不着急回家?”
叶钦斜睨他:“再多说一句试试?”
刘扬帆笑道:“天天讲鸟语听鸟语烦躁死个人,难得回来一趟,还不兴我们多说几句中国话?”
“你们说的是人话吗?除了调侃挑衅还有啥?弄得我也……”
说了一堆扯淡的瞎话——后半句在叶钦舌尖转了个弯,又咽回肚里去了。
周封打哈哈:“咱们几个不一直都这样么?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玩笑两句图个高兴嘛。钦哥你要是不痛快就来调侃我,我敞开怀抱等你……哎哟!”
叶钦抄起桌上的打火机准确砸中周封的脑袋:“闭嘴吧渣男。”
赵跃笑得肩膀直抖,对刘扬帆道:“你看,咱们这儿搞个比比谁更渣的渣男锦标赛怎么样?”
两个小时后,时差还没倒过来的几人歪七倒八地躺在沙发上打瞌睡。
叶钦也困,眼睛都睁不开,可他不能睡。他躺在沙发上拼命掐自己大腿保持清醒,不然睡过去再醒来就是天亮了,在他们几个眼皮子底下行动,要是被发现了脸该往哪儿搁。
等到屋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叶钦悄悄坐起来,拿起桌上的杯子,蹑手蹑脚地往洗手间去。
把饮料倒进水池的时候,叶钦生怕戒指不慎掉进下水道,用手小心地挡在杯口。接到戒指就放在水龙头下面猛冲,怕洗不干净还用了边上的洗手液,又想起不知谁说过金属制品沾染化学制剂可能会影响寿命,忙又继续用清水冲,冲得一点味道没有了才用纸巾擦干,最后还放在烘干机下面吹了半天。
回家的路上,叶钦在车后座端详重新戴回无名指上的戒指,举着看放下看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颜色好像变深了一点?钻好像没有之前亮了?明明是正好的大小,这会儿怎么感觉有点空?
开着手机电筒研究半天,越看越膈应,恨不得打个电话问刘扬帆他们家的饮料是不是有腐蚀性,把他的戒指都搞坏了。
自然没好意思打,扔是他自己扔的,真坏了也怨不得别人。叶钦蔫蔫地想,明天抽空去专柜跑一趟吧,看看能不能给保养一下。
说到专柜,想起刚才赵跃嘲笑这戒指是假货的话。叶钦又抬手看了几眼,非常不服气,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假货?
微信上有几条程非池发来的消息,他逐一翻过去,得意地昂起头,程非池才不敢给我买假货呢。
兴许是喝了酒脑袋里稀里糊涂的关系,叶钦这晚又把那个噩梦做了一遍。
梦里的程非池比上次离他更远,远到五官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晰。风很大,他想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