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在薛云家休养了足足一个月,医生说他跑步都没问题了,他才不情不愿地收拾东西搬出去。
“一直住也没关系。”薛云这样说。
许青提起行李:“以后吧,我得回家陪奶奶和阿黄。”
他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薛云:“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薛云把行李从他手里拿过来:“行了,我送你回去。”
他住的时间不算长,东西却不少,他怕薛云提不动,赶紧过去帮忙,结果薛云利落地把一大包东西放进出租车的后备箱,还转身过来扶他。
“阿云你是不是养成习惯了?”许青看着薛云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笑着推开他。
薛云猝不及防被推开,愣了一会儿才说:“是啊,我都习惯扶你了。”
薛云一直送他到院子里,还替他收拾衣服,弄得许青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阿云,你歇着我自己来!”他红着脸从薛云手里抢过内裤。
“没关系,好兄弟嘛,是不是?”薛云冲他眨眼。
“……”许青不说话,加快整理东西的速度。
“咦,怎么少了一条?我是不是有条内裤落在你家啦?”
“不知道,等我回家给你找找。”
“算了,不差这一条。”
许青留薛云吃了顿饭,薛云对奶奶煲的冬瓜排骨汤赞不绝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吃饭都会在饭桌下绕来绕去的阿黄却蜷在角落里,对着饭桌的方向呲牙。
“阿黄,这是你云哥,来,握个手。”吃完饭,许青拉起阿黄的小爪子,试图缓和它和薛云的关系。
阿黄喉咙里发出低吼声,直往后退。
许青拿它没办法,对薛云说:“它平时很亲人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薛云坐在一边,淡淡说:“没关系,我从小就不招小动物喜欢。”
许青看了眼时间,说:“好不容易休息,走,请你去搓澡。”
薛云站起身:“不了,我回家还有点事。”
许青有些遗憾:“那下次吧,到时候把阿文和坤生也叫上,人多热闹。”
“……”薛云并不想和那么多人一起搓澡,他拿起外套,“我该走了。”
“我送你!”许青也站起来,趴在他背上。
“你在家休息吧,我已经打上车了。”薛云拒绝了他的好意,并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去。
……
不能再留了,房间里满满都是阿青的气息,他还毫无所觉地往自己身上贴,再待下去要忍不住了。
薛云回到家,客厅的垃圾桶里还残留着可乐瓶和薯片的包装袋,到处都是生动的、鲜活的气息。是阿青的味道。
他打开客房的门,检查一遍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桌上放着没喝完的半杯水,杯子底下压了一张小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亲爱的阿云,感谢你一个月来无微不至的照顾,真幸运能认识你,以后要一直做朋友哟!
没有落款,下面画了一个歪歪扭扭没有涂匀的小爱心。
薛云喝掉剩下的半杯水,将自己埋进枕头里。
半晌,他从宽大的外套兜里掏出一条深灰色男士内裤,盯着它看了良久,压在枕头底下。
村上春树在《眠》里这样写:每天差不多都是相同的重复。昨天和前天颠倒顺序,也没有任何不便。这是他过去17年的人生,仿佛落入造物主编织的精密的网,他渴望跳出这层界限,更清楚地看到这个世界,但事实证明个人的力量如此渺小,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微尘,风吹到哪里,就落在哪里。
于是他屈服命运的安排,来到这座小镇。
他确信,在遇到那个男孩之前,他从不曾见过真正的阳光。
……
薛云从小就知道要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他的父母是别人眼中郎才女貌的结合,共同创办了一家公司,由于工作太忙,专门请了阿姨照顾他。
父母每次出门之前,都拍着他的脑袋说:“小云要乖乖的,知道吗?”
他费力地抬起头,男人皮鞋锃亮,西装革履,女人脚踩高跟鞋,穿着套裙,妆容精致,两人脸上挂着同一个模具刻出来的温和笑容。
“知道了。”他低下头说。
于是夫妻俩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非常放心的样子,手挽手出门了。
有时候12点回来,有时候是1点,也有时候不回来。
阿姨只负责他吃饭,别的时候不见人影。一个又一个黑暗的夜晚,他静坐在寂静的房间,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运气好的话直接睡过去,运气不好的时候噩梦连连,黑暗中的怪物影子一样向他扑过来,啃咬他的头皮和四肢。
爸爸妈妈去哪里了?他们在做什么呢?他乏善可陈的童年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再长大一点,他学会了主动发问。
“爸爸妈妈几点回来?今天还回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