饨出锅,热腾腾盛在碧碗里。瞧着不起眼,却抵得上寻常人家一月的口粮费。
徒弟夸赞道:“师傅的手艺越发好了,我就算是下辈子,也做不出这样好的吃食。”
黄师傅听了,一巴掌拍他脑门,笑道:“少给我拍马屁,快去和粉团。”
他另叫了一个徒弟,手里捧着这碗刀鱼馄饨,高昂着下巴走到王总管面前。
“那小丫头呢,怎么不见?”
“还没来呢。”正是用晚膳的时辰,王总管嗅见刀鱼的香气,指着黄师傅笑道:“不错啊,好久没尝过你的拿手菜了。”
黄师傅拿过那碗刀鱼馄饨,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你非得给我闹出些事来,那个小丫头懂什么?穷人家出身,就算点心做得好,也不过是些家常点心,上不得台面。”
“也不能这么说。”王总管用调羹舀了一个馄饨,咬破,汤出,鱼肉柔嫩无骨,高汤清澈如茶。
他啧啧有声,又低头吃了一个刀鱼馄饨,才继续说:“你很久没来金陵了,那丫头如今在金陵城,也算小有名气,不然李知府也不会请她来。”
王总管哂笑一声:“这时候都没来,不会真回家抱着她娘哭罢?”
他话音才落,帘子动了动。月牙儿进来,双手托着一个漆盘,上头罩着一个梅花纸盒,不知是什么点心。
她大口喘着气,一看就知道是跑过来的:“抱歉,因为这材料有些麻烦,我来晚了些。”
“能来就不错了,还以为你走了呢。”黄师傅嚷嚷道。
王总管瞪了他一眼,放下手中调羹,说:“黄师傅做的是刀鱼馄饨,萧姑娘是做了什么点心?”
月牙儿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桌上,面无表情道:“只是一样平平无奇的点心——”
“金箔千层蛋糕。”
第40章 金箔千层蛋糕
白瓷盘里, 摆着一个圆圆的糕点,不大,摊开掌心便可遮住。这样小, 却没人舍得把目光移开。
因为如雪的奶油上,撒着星星点点金光。两朵金箔所制的梅花, 绽放在雪地里,矜持、贵气。夕阳斜穿绮户, 耀在金箔之上, 灿烂夺目。
黄师傅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心里已然掀起滔天巨浪。
这个女孩子,她到底是从哪来的奇思妙想?竟然用金箔做糕点?
金陵本地,有许多极擅长制作金箔的匠人,一小块金,被反反复复捶打之后, 形成薄如蝉翼的金箔。最轻的金箔用手捻起,放在日光下, 可透光。
早在多年前, 这种极轻极薄的金箔已经可以入药。《本草纲目》有云:“食金,镇精神、坚骨髓、通利五脏邪气, 服之神仙。尤以金箔入丸散服,破冷气,除风。”
黄师傅在富商大贾家做事多年,曾见过两次家主人服用金箔丸, 当时还感叹这种散服金箔的豪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或者连这个念头都没起过——金箔、还可以用来做糕点!
本来嘛,金箔既然可以作为药材食用,为什么不能拿来做糕点?黄师傅想通了这个道理,心里仍不服气。
这萧月小小年纪,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种法子?
他立刻侧身,同王总管说:“王总管,我能尝一点吗?”
王总管才回过神来,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屋子里还有其他名厨在,怕人说他小气。顾忌着自己的面子,王总管只能皱着眉头,叫人多拿一个调羹过来。
多亏那小厮脑筋灵活,拿过来两个极秀气的小调羹,喂婴儿一样的大小。
这小子倒有点眼色。
王总管接过那小调羹,满意地点点头。
他手持调羹,悬在糕点上老半天,硬是没忍心下手。
远看为金光所吸引,而挨近了看,王总管才发觉夺目的不仅是金箔,更是这糕点表面的一幅画。奶油为雪、果酱作枝、金箔成花,宛然一副金梅傲雪图。
黄师傅忍不了,终于放轻了声音,提醒道:“王总管?有什么不妥吗?”
王总管闻言抬头,见在场众人除了萧月之外,全眼巴巴的望着那金箔糕点,只恨脸上没写几个大字:“快给我吃。”
他轻咳一声,忍痛舀了一小块放在碟儿里,又舀了另一块儿。
给自己的,自然是有枝叶有梅花有果酱;而给黄师傅的那一小碟儿,却只有指甲缝那么大的金粉。
就是这样,王总管仍然心疼不已。
这可是金箔!是金呢!
王总管手拿调羹,特意换了一个手拿,让旁人看得清清楚楚。
在众人的艳羡目光里,王总管慢悠悠的将调羹送入口。
奶油甜丝丝的,若甘霖洒心,入口即化。
果酱微微有些酸,恰好调和了糕点的甜,像被晨露浸透的青梅,清新自然。
金箔的梅花更是美味——
咦,这金箔怎么好像没什么味道?
王总管舍不得嚼下这一口,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