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刻的来临。
暂时走不开,找了人来接你,黑色的大众,就在路口停着,过去的话会有人招呼你的。他顿了顿,哼笑一声:别迷了路。
爸爸。接起电话,她的声音温软,却一派坦然。
所以当某人自门后探出,手里提着一袋食物时,高警官疲惫了许久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边的笑意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眼前,毫无惧怕之情,不如说是他自己长久以来希冀如此。
买了什么?他看向那刚才被她随意放在一旁的纸袋。
转身走到高警官派来接她的车里。他刚才给她来了电话。
司机是从未见过的人,不过大概是他的心腹。
嗯。
便已落定。
那么,为什么不呢?
高仇纳闷道:我的饭量也没有好
行到此处,眼见越来越多的不忍堆垒在肩上,甚至使她对最后的自毁产生了汹涌的向往。
高奚与齐越挥手作别,约定下次再见。
在警局,长官嘱咐我们送小姐回家。那人很恭敬地回答她。
高奚良久地看着他,而他始终温润,不骄不躁。
***
还不过来。
再见了。
这些年来,齐越曾经在战火纷飞的战场里浴血,在普通人永难触及的角落里绞杀怒目的恶徒,也在人世光彩淋漓的沙盘上排布着诱饵与死亡。
我爸爸在哪里?
是。
你不记得你是谁了吗?
高警官,一天不见,想不想我?
于是高奚的态度愈发柔和:麻烦您,我想回一趟学校,请等我几分钟,再送我去警局,我想去找我爸爸。
他叹了叹: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可以了吗?
知道啦。
眼前的雨夜、鸣雷、血沼、街道,甚至包括怅然不语的,都在她眼前融化成一抔明暗不辨的漩涡,在近乎哽咽的风声里粉碎殆尽。然后足下的地面塌陷,她向着未知飞速堕落,所有的所有都繁衍成色泽浑浊的油漆,往她的视野里迸溅、瓢泼,直至将她完全裹挟,永坠无间。
不记得了。
回到学校,在那被她关了女鬼的厕所门前,她点燃了香烛和纸钱,轻声道:谢谢你下午陪我玩了,明天来上课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这人间啊。生灵都无一例外地被生、老、病、死的诅咒裹挟着,即使能够蹒跚行至生涯的尽头,亦不过百年。他们担负着一眼便能够望见尽头的年岁,却天真又笃定地描画着不朽。
她回忆起一切,满心憎恨。也想,只要她一个人痛苦就够了。就让她背负所有的罪孽,创造背叛,创造杀戮,创造鲜血与噩梦,对于殉世这件事,她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心甘情愿的坦然。
玩开心了吗?
她笑起来:好啊。
后来为了找回自己,她和他去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与她无关的人类的悲欢离合。
肯德基,特意给你买了咖啡哦。她笑着将食物摆在茶几上。
高警官在处理一桩暴动案,接连几日没有怎么合眼,连女儿都没空见。
正巧,我打算去做一些事,缺一个搭档,你想和我一起吗?
我哪有你这么变态?高奚嫌弃地移开目光,又问道:你呢?不许敷衍我。
不过,在投身于人间炼狱的途中,在普渡到来之前,深不见底的永夜里,夜叉或地藏又何尝有着明显的区别?他有众人簇拥,想要利用他或即将被他利用的人们在他的生涯里前仆后继,这样的他似乎早已不应感到孤独。
你想找回你自己?
于是高奚小跑着到他身边,扑进他的怀里。
对不起。
可这一刻,再次见她的面容,齐越才惊觉,他实在是孤独得太久。太过思念她。
哼。
高奚认真想了想:不算多,想起了你四次,一次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在想你在吃什么,一次在公交车上,在想你上次带我坐公交去下乡钓鱼的事,还有两次我不说。
从眼尾奢出一抹迤逦的笑,她道:很开心,你要来接我了吗?
醋味甚浓。
女鬼没再说什么,白日也接近尾声,天边一丝丝抽走余光,夜幕降临。
高奚看着他,似乎他很清楚她是谁,也清楚她是鬼,那么,还是想要靠近她吗?
高奚红了脸,轻哼:才不信。她从他怀里爬了出来,先吃东西吧,我也饿了。
见他走上前,想要握住自己的手,她惨淡地笑了笑,而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他孤独的双眼。
为什么?高仇捏住她柔嫩的脸颊,笑意更深:难不成是在想晚上要和我怎么玩?
高仇挑了一下眉:你呢,跑出去和朋友玩,想过我吗?
光是汉堡就有三分,且都是大份。
可她也渐渐发觉,她是那么可悲地爱着这人间。永远无法回头的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