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奚把自己浸入水里,视听模糊,窒息感接踵而至。
每一秒却又无比的漫长,脑海里纷杂繁复,念头生生灭灭,逐渐凝成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她想着许许多多的人,盘亘在心里久久不散的阴霾,死亡和救赎,爱和憎恨,以前由她亲手缔造或因她而起的悲剧不在少数,挽回不了的遗憾不忍卒读,每当她拼命想要握紧什么的时候,就会失去本来拥有的。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欢爱会淹没在岁月里,怨恨也会遗失在日光中。
她终将一无所有。
在大脑快要缺氧的那一刻她从水里挣扎着坐起来,扶着浴缸边缘深深喘息,水流顺着她裸露的嫩白手臂蜿蜒而下。
不过死亡对她而言逐渐变得迷人了起来,至少没有那么恐惧、不安和迷茫,反而是一种温柔,仿佛静夜中一曲牵人入梦的笛箫。
人们常看落叶就难免想到死亡、悲观,可高奚更觉得自己像是这空无一物的风,只有在下垂和卷起斑斓的落叶之时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高奚有些无力地从浴缸里爬起来,然后伸手够到衣物架上的浴巾,披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
她撩起一缕头发凑到鼻端嗅了嗅,确定那股恶臭已经消失,才稍微舒心了一些。
忍不住有些埋怨,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黑狗血驱魔,哪怕他撒她一身糯米呢?
这事说来可笑,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当成邪祟对付了。
高奚只穿了一条抹胸吊带裙,略微把头发擦干就半靠在了摇椅上。她也不怎么担心会被人看见,因为怕母亲担心,她没有回高义的别墅,而是回了和高警官的家,保姆阿姨因为孙女的病一直不好告了段长假,齐越也暂时去陈倚楼家借宿一段时间,高警官就更不用说了,每日忙得不见人影。
高奚赤裸的玉足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板,让躺椅摇晃起来,而她慢慢闭起了眼睛。
她想,荼稷这个人怎么会把她当成邪祟了呢
高奚无奈地抬手揉揉额头,看来要解决的事又多了一桩。
只是想着想着,困意慢慢袭来,昨晚她因为那若有似无的天师府气息而灵魂出窍了一整晚,精神上压根没得到过休息,又被折腾了一天,现在都快要傍晚了。
唔陈倚楼应该会好好照顾齐越吧?不知道柏林廷回家是不是一个人待着,今天她被泼狗血的时候窦蔻蔻显然也是不情愿的,是不是吓着她了。还有
渐渐的,她睡着了。
阳光又走进屋里,显得空幻,在墙根儿那儿折上去,爬到老挂钟上,钟摆左右摇闪。
高仇回来的时候,高奚已经睡得熟了,他顿了脚步,默默凝视了她良久。
湖蓝色的吊带睡裙贴着她曼妙的曲线,乌黑的头发缠着雪白的手臂,她脸儿微红,偏向没有光线的一侧,露着她修长的雪颈。
她是如此灿烂,如同窗外那一缕晚晴的夕阳。
高仇一直伫立到光线被黑暗完全吞没的时候,黑夜寂静得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温情,开始弥漫起寂寥。
他终究没有忍住,靠近他唯一的爱与光的来源。
高奚的小腿突然抽搐了一下,下一刻从梦里跌醒谢天谢地,那场噩梦终于烟消雾散了。
可抬眸便和他的目光相撞,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他宽厚的肩背上是安谧的傍晚,是沉静的夕阳。他痴迷的眼睛里是她错愕的神色,继而是寥寥的黑夜。
你回来了。她刚醒,估计也没睡多久,但不可避免的带着些软声软气,听着像是撒娇。
是我吵醒你?他问。
不是。高奚揉揉小腿,这要怎么描述,生长痛?总之是在长高吧。
高仇失笑:你看起来确实高了不少,翻过年,会更标志。
高奚睨了他一眼,何必说些两人都清楚即将发生的事呢?这不是在自夸,而是上辈子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罢了。
高仇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额头,高奚却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唔是杨花?
高仇脱掉外套,抱歉,可能是回来的时候沾到了,
怎的回来了,不是要主持署里工作么?
你受了欺负,我不该回来看看你?他撩起她一缕长发,凑过身子嗅了嗅。
高奚脸红着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头发,这算什么欺负同学之间的小矛盾而已,交给学校处理就可以了。
这是不准他私底下出手的意思。高仇平静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如果他泼来的不是狗血,是硫酸呢?你不该支走我派去的人。
事实上只是狗血,我不想就没有发生过的事进行讨论。至于你说的那些人呵,他们心里有暗鬼,是恐惧逼走了他们。
高奚不接他的话,因为深知身为督察的父亲是如何惯用套话手段,让人不知不觉就跟着他的思路走。
我不想和你说话这么累。她微微垂下眼帘,显得有几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