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妮次日早晨醒来时,外面正在下雨。她躺在床上,听着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努力回想着她的梦。她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没做梦——菲利普斯昨晚应德拉科的要求,给她留下了一杯无梦魔药。所以她的心才没有剧烈跳动,她的前额也没有汗湿。她许久以来第一次平静地睡了一整晚,她差点松一口气,可她制止了自己。不做梦就意味着她不会再次想到发现她死去家人的场景,想到已经去世或失踪的挚爱。她不必惊慌失措,却也不能再看到他们的脸了。她皱起了眉头。她没有家人的照片;没有哈利的照片。他们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而她的记忆在睡梦里最清晰。
隆隆雷声响起,但她没有瑟缩。她通常会害怕暴风雨。她还小的时候,就总是害怕打雷,会去向哥哥们寻求安慰。可她现在该去找谁呢?
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一片黑暗地带。她被囚禁时一直待在那里;有人死的时候,她就会去那里。她会逃到内心深处,蜷缩起来,等待一切消失。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也碰不到她,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伤害不了她——如果她什么都感觉不到,怎么能感受到痛苦呢?当她再也无法反抗,再也忍受不了尖叫和死亡时,这是她的依托。但是,这令她的身体和灵魂都变得软弱无比。
她闭上眼睛,想继续睡觉,这样她就能把今天都睡过去,这时,她的脑海中响起了德拉科的最后一句话。
“你得到了重新生活的机会。如果你不能为自己而活,就为那些死去的人而活吧。”
她睁开了眼睛。活着。到底什么是活着呢?只是下床熬过这一天吗?她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偏偏是德拉科告诉她要怎样活着,她不由对他涌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怎么能对凤凰社唯一的幸存者这么说?对最后一个韦斯莱这么说?她在这场战争中的唯一成就就是活着。而他只会夺走别人活下去的权利。
但是……她的怒火很快就消失了。她的话语,她的思想,并没有让她觉得她好像想通了活着这件事。她将手举过头顶,看着苍白的皮肤。她从来没有晒黑过,可她现在白得像死人。雀斑很明显,好像有人用记号笔画上去似的。她知道,如果她站在一面镜子前,会看见憔悴的脸颊和冷漠的双眼。她会看见一个经历过战争的金妮,而不是她想成为和保持的那个人。
但她现在最关心的不是她的健康。她知道,继续在马尔福庄园吃一个月饭就会让她恢复正常健康的体重。可能她在花园里待久一些,人造阳光甚至会令她的皮肤闪闪发亮。她的身体健康可以恢复,但是心理健康呢?经历过这些事后,她还可能恢复吗?
她将手紧握成拳头。她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她在一年级经历日记事件后,就是这样做的。金妮起身坐在床边。放弃一切,听天由命,这样很容易,可哈利曾经对她说,容易的事情并不总是正确的。如果她有强烈的愿望,就要拼尽全力。如果她想活下去,克服过去发生的一切,她必须接受许多事情。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情,哪怕她不想这样做,也必须放下了。她不能继续为她家人和朋友的死而焦灼痛苦,明白沉湎其中会令她多么消沉。汤姆·里德尔的日记被毁掉之后,她绝望地度过了半个暑假。她只会想,她怎么能这样做。她怎么能傻到在那本日记上写字?她差点杀了人;她差点被开除。她一直在做这些假设,几乎迷失其中,后来查理告诉她要放下过去,否则她就无法过好现在,更别提将来了。
她走进浴室,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抓紧了洗手池。她想过以前的日子,可她再也回不去了。但是,如果她足够努力,或许能找回以前的自己,这可能就足够了。她洗澡的时候想,她或许有一天会再次真正地开怀大笑。她会露出微笑,温暖地想着那些她爱的人,他们一起共度的时光。她会为他们而活,因为这是她能给予他们的全部。
她意识到,德拉科说得没错。她笑了起来,笑声从墙壁回荡到了她的心里。
~*~
金妮觉得肩上的重担仿佛被卸了下去。沐浴令她极为放松,沐浴更衣后,她的心情很好。天气也毁不掉她的好心情——她已经迈出一步,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她知道她的家人会以她为傲。
她蹦蹦跳跳地下了楼,走向餐厅;她下定决心要吃回健康的外表。她记得哈利每次从德思礼家来拜访他们,她的母亲都会将他喂饱,直到他再也吃不下一口。这段记忆令她突然很难过,但她立刻将它抛到脑后,专注于其他事情——比如德拉科·马尔福。
她走进餐厅,差点对他露出笑容,但她及时制止了自己。她对自己说,这样太过了。她此刻或许很快乐,可就算他对她说了那些话,她也不至于真的对他好。
德拉科对她扬起眉毛,看着她坐下。他继续看着她用各种各样的早餐装满盘子。她切开薄煎饼,然后抬起了头。“有事?”她问他,觉得他茫然的神情很有趣。
德拉科眨眨眼睛,垂下了眉毛。“没事。”他继续吃着早餐。“你似乎……不同了。无梦魔药很有用?你今晚还想再喝吗?”
金妮边吃边想,再也不会做那种梦太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