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院子里越发冷清,包括身前的孤影。
推着车子进到胡同,前院门还锁着呢,也听不到狗叫声,或许内两个玩意早就二门子里睡着了吧。
直到此刻,焕章才说,他说咋了杨哥,打身后贴了上来。
月色下,小心翼翼的,国字脸上的内双大眼仍旧在凝视,连眉都攒在了一处。
「也没事儿。」
丁字路上都能听到车轮与路的摩擦声,还有罐头瓶子的碰撞声,就这么往北,绕过老槐树往西扎进胡同,书香才说,「我跟凤鞠打架,你向着谁?」
这么说或许不太精准,他就改说:「你爸跟你妈要是打架,你帮谁?」
紧接着就「呸」
了起来,说自己说的这都叫什么鸡巴话,难免有些神神叨叨,再次拐弯后才勉强沉淀下来。
「假如。」
他说。
坡下,菜园子里的内眼井已被木板盖上,像是掩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影影绰绰的芦草参差不齐,和树一样败光了叶子,若非毗邻水面傍着一轮明月,让眼前一亮,或许隐没在树丛下的三角坑会更加萧瑟荒芜,甚至于恐怖了。
「赶上的话,装听不见还是两不相帮?」
说不清为啥要问这个,但说的就是这个,「或者抬脚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朱红色大门璀璨生辉
,正因为能看见晃悠的身体和彼此的脸,所以显得异常诡谲。
焕章在开门,拔开插销的内一刻,他说倒也劝过两次,「我妈一哭我爸就顺情说好话了。」
这番话显然不合书香心里,一时间却又让他无从辩驳。
附在大门上的小门打开,钻进嘴里的一刹那,焕章说「偏手不好拉,真不好拉」
「你还不了解你琴娘么?」
诚如所说,却越发激起书香心头里的倔强,挎上书包,又拎起罐头,叫了声「焕章」,在其回身时,就口不择言地来了句「偷听过大人崩锅儿吗?」
焕章正去插门,登时回身「啊」
了一声。
书香直勾勾地,也有些张口结舌。
不知杨哥想啥呢,插上门,焕章说在老房里听过——「还是去年的事儿呢。」
寻思杨哥是不是憋闷久了,就问是不是想通了,可这会儿想通了也没女人,更没磁带,就转磨磨地说:「生完炉子找本书看看。」
「拉倒吧。」
与其说书香在笑,不如说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挎着书包,提熘着罐头,等焕章走过来时,就把网兜推了过去。
「你心里有事儿,肯定有事儿,不然不会说这些。」
往厢房走,焕章说磁带是没拿回来,但有书,拉开灯后,他让杨哥坐着,别的甭管——生炉子。
书香仍旧没接茬,把书包挂门沿儿上,就捋起了袖子。
「直说甭管……」
「行啦。」
闷着的炉子早就灭了,通炉子拾柴火砸煤,一通叮叮当当,十多分钟后,大铜块闯进炉膛里,火算是升起来了。
洗了把手,书香把网兜里的罐头拾了出来,菜刀背对着瓶盖一撬,跟焕章一人一个,随后搬了个马扎,紧挨着门口坐了下来。
焕章说要不要过过热水之类?这回书香说话了,他说吃个罐头还用热,没听说过,「吃家伙吧你,正渴着呢。」
脖一扬,上来先灌了几口甜水,而后囫囵着嚼了两下,没等咽下去却咳嗽着又呛了出来。
「拥什么杨哥……杨老师说你了?」
「啊?」
书香耷拉着脑袋,缓了会儿才摇了摇头,「又要在陆家营住几天?」
罐头瓶子放地上,他伸手把烟掏了出来,也没让焕章,拢着手把烟点着了。
「没说,明儿还不回来吗,我爸肯定回来。」
书香闷着头,吸了一大口烟,「没说你妈回不回来?」
「那就不知道了。」
一股生冷夺门而入,打了个嗝儿后,书香还打了个冷战。
围坐在炉子跟前没多会儿就彻底轰起来了,能听到灶堂里的呼啸声,过窑洞似的,连炉盖儿都烧得一片通红。
抱烤着炉子把罐头报销,愣了大概十多分钟,脸都有点烫了,书香就站了起来,「储藏室在哪?」
焕章说储藏室在里间儿,看着倒挺不起眼,不过打开盖子钻到下面却别有一番洞天,彷佛另一个防空洞,也是套间,有床也有桌子,有下水道还有通风口,非但不潮还挺暖和,秋收的棒子靠墙都堆了满满两落,山似的。
「这么多?拿滑轮熘下来的?」
「是。」
今年粮食仍旧值钱,书香就问他,说(家里)怎没卖点儿。
焕章说怕不够吃的——「我爸说得留点。」
就这留点,保守估算没有五千斤也得有四千斤了。
「杨哥,天热就这儿睡了。」